火舞城的城墻上,軍團士兵們正有序地加緊整備城防工事——檢查維修構裝體弩炮,清點形似長矛的魔法弩矢,將一捆捆廉價的“魔法飛彈”、“強酸箭”與“閃光塵”魔杖配發下去,法師們重新給城門內外暗藏的奧術符文充能。
另外,沿著城墻、能夠靈活展開的大型“風墻術”結界,足以抵擋各種箭雨和投石機攻勢。同時為城墻上的遠程投射武器,提供更遠距離的助推效果。
更不用說火舞城的城墻本身藏有“銅墻鐵壁”的效果,一經啟動,哪怕是舊時代的配重拋石機扔上幾十枚實心鐵彈也未必能到而轟出一個缺口。墻根處還可以釋放“火墻術”、“毒云術”,讓任何試圖攀附攻城的行為都化為不切實際的幻想。
當然了,在戰況還未完全爆發的當下,城墻里的大多數魔法效果也沒有完全啟動。畢竟漫長的城墻防線全部啟動魔法防護,那有多少錢、有多少魔法原料也不夠消耗的。
而在傳訊法術更為普及的帝國軍團之中,往往只要幾個人就能作為哨崗,及時發現來犯敵人,迅速組織調配城防力量。否則就憑幾千人,根本沒法守住偌大一座火舞城。
“目前內勒姆的軍隊集結在火舞城東南方,預計明日抵達城外。”
總督公館的會議室,此刻齊聚了帝國軍團的主要軍官,芬拜倫手拿一根細長秘銀棒,桌面上是一幅火舞城周邊地貌的立體沙盤幻影,隨著棒尖所指,幻術光影還浮現出敵我兵棋。
就聽芬拜倫對眾人說道:“現在所知情況,內勒姆在黑巖行省集結了一支滿編五千人的軍團,其中超過三千人是地方上的民兵衛隊,另外一千多人是各地官員與法師顧問的私兵。除此以外,‘豪富斯大隊’與‘牛角盔衛士’兩支雇傭軍也在內勒姆麾下。”
“‘牛角盔衛士’?我聽說過,他們前身是雅爾諾德王國的盾牌兄弟會。”弗斯曼說道:“幾百年前他們還是沿海劫掠的海寇,后來被帝國招募。
來到新大陸后,開拓了如今的雪峰自治領,可惜他們不太會經營土地,很多人重新拿起武器,做回雇傭兵的老行當。這些人戰斗力很強,打起仗來悍不畏死,而且部分頭領有寒霜巨人血脈,搞不好還可以施展‘局部變巨術’。”
“是的,目前就是以這支雇傭軍最具備戰斗力。”芬拜倫說道:“而內勒姆從黑巖行省帶來的滿編軍團,大部分只是有過基礎操訓的民兵,只要戰況稍微激烈一些,就會動搖士氣。”
有一名軍團高等法師卻說道:“未必,之前我們對內勒姆的軍營進行過偵測,發現他們有一面‘行軍之旗’的魔法奇物,類似吟游詩人為軍隊提振士氣、同時免除外來的魅惑與脅迫效果。”
弗斯曼敲著桌面道:“無所謂,這樣的魔法奇物覆蓋范圍有限,他們總不可能將軍隊組成密集陣型,那樣只是靶子而已。那攻城器械方面呢?”
“除了重型的破城弩炮,有三臺經過攻城化改造的黑鐵魔像,另外還有兩尊刀鋒魔像。”芬拜倫說道:“有消息說,內勒姆此前曾經拜訪過齊達羅克大法師,那兩尊刀鋒魔像應該就是來自大法師的支援。”
“齊達羅克那個老不死,嘖!”弗斯曼望向眾人說道:“我打算對內勒姆發動一次突襲,大家覺得怎么樣?”
在場軍官們都沒敢主動開口,芬拜倫于是說道:“軍團長,這么做還是太冒險了,目前城內情況,我覺得還是要據城堅守。”
“但內勒姆依靠黑巖行省水陸并進的支援,后勤補給源源不斷。”弗斯曼不經意地看了角落處的埃瑟一眼,說道:“我們如果要切斷黑巖行省提供的后勤補給,就必須派出高機動的法師小隊頻繁襲擾,如此一來城中守備力量也會被削弱,卻未必能夠拖垮內勒姆的軍隊。
但火舞城現在的情況,能夠堅守多久?哪怕是城內有連通元素位面的傳送門工坊,保證部分原料供應充足,可士兵們還要吃喝,受傷了需要藥物,武器損壞也要維修替換,光靠一座城市,沒有周邊的產出供給,我們支撐不了太久。”
“軍團長是覺得,內勒姆不會發動猛攻,而是從外界斷絕火舞城的供給?”芬拜倫說道:“我們目前正在與其他行省洽談物資供應,如果談攏……”
“不可能談攏的。”弗斯曼立刻做出戰略性的判斷:“在我們與內勒姆分出勝負前,火舞城不會獲得大量供給。所以我們要速戰速決。
你們要知道,有不少人正期待著我與內勒姆這場仗,他們并不希望我們之中有誰能盡快取勝。長久的對峙與消耗,才符合那些人的意圖。不過我猜,內勒姆也明白這一點,他不會拖延下去的,等物資到位,他一定會發動猛攻。”
軍團長這么說,很多人都想到了奧秘之眼。誠然,五芒星之塔內部出現如今這種情況,肯定是奧秘之眼樂于見到的。要是他們還插手干涉其中……眾人不敢想象那種情況。
在場眾人大體能明白,奧秘之眼的整體實力,仍舊強于五芒星之塔。
芬拜倫謹慎道:“軍團長,突襲可以,但需要盡可能多的造成殺傷,以此打破目前僵局。”
弗斯曼靠在椅背上,從容不迫:“戰場上殺人,我有的是辦法。”
“達基巴,代理總督找你。”
剛回到自己那間小辦公室的達基巴,正拿著羽毛筆坐在桌邊發呆,就聽到了傳召,于是拿起速記本和羽毛筆,前往芬拜倫的總督辦公室。
“之前幾天你都不在,去哪里了?”芬拜倫上來就直接發問,手里拿著一堆文件紙張,頭也懶得抬起。
達基巴只是悶悶地答道:“我在外城區逛了逛,收集素材。”
“外城區?”芬拜倫抬起的目光中有些逼人:“你去那里干什么?”
達基巴回答說:“我記錄了瘟疫下的普通人……哦,文章標題我都想好了,就叫《時代的一粒灰塵》。”
“什么意思?”芬拜倫放下了手里的工作。
“主題就是對集體主義的批判,將目光放在因為瘟疫而導致喪失生命的每一個普通人身上,將個體的苦難盡量放大,讓人們樹立起‘集體應該服務于個人’的理念……”
“夠了!”芬拜倫一臉嫌棄地打斷了達基巴的話語:“你們‘吹笛人’成天鼓吹這一套,不就是給你們背后那幾個放高利貸的主子搖旗吶喊嗎?”
達基巴臉上微微一怔,芬拜倫冷笑道:“還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搞的那一套?以前準許你們出版報刊、寫寫文章,是因為你們還有用。可是火舞城的未來,不需要你們這種貨色。”
“代理總督,我希望您還是慎重一些。”達基巴忽然換了一副面孔,露出奸詐陰毒的表情:“火舞城最近物資供給,似乎挺艱難的吧?您應該清楚,就算弗斯曼軍團長勝利了,商會聯盟也會徹底中斷與火舞城的合作,難不成你們要靠著僅有的這些兵力,向周邊擴張嗎?”
“怎么?以為憑這樣就能讓我屈服?然后跟你們背后的主子簽訂什么契約,出賣火舞城的資產嗎?”芬拜倫絲毫不懼地說道:“世界格局要變了,以前生產要素分散的各個地區,將會被統合為不同國家,物資的生產與供給將會形成內部循環。
而不是按照你們高利貸主子鼓吹的什么要素稟賦,將生產環節拆得稀碎,分散在世界各地,然后任由你們掌握的海上私掠艦隊,占據重要航線,操控大宗物資的價格,再通過各種組合高利貸,侵吞別人辛苦幾十年的經營成果和實體資產!
呵呵,如果別人試圖反抗,你們這幫‘吹笛人’就下場大力鼓吹什么私有化、個人利益至上,還將私有化的未來前景描繪得無比燦爛美好!你們真當別人都是白癡嗎?
否則為何多拉貢要拉上一幫沙漠酋長建立龍族國度?我想這么一位傳奇法師外加銀龍的組合,足夠讓你們的主子焦頭爛額了吧?”
達基巴幾乎要笑出來了:“代理總督,就憑您手下這幾千名軍團士兵,如果沒有來自外部的支持,遲早要消耗光的。至于弗斯曼軍團長,他也僅僅是九階法師而已。”
“你也說是‘僅僅九階法師而已’。”芬拜倫身子前傾,給人以莫大壓力:“那你覺得,弗斯曼軍團長敢于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看來,火舞城易主,也有‘炎魔’大人的身影啊。”達基巴說道:“這也對,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是弗斯曼軍團長自作主張?只不過這種情況,似乎是與‘飛彈女王’過往聲稱的主張不太貼切吧?更何況內勒姆也曾是‘炎魔’大人的下屬。”
“這就不勞煩你關心了。”芬拜倫說道:“就算是你們背后的主子,恐怕也不打算為了你們而跟‘炎魔’大人正面對抗。”
達基巴攤手道:“您都把傳奇法師抬出來了,我還敢說什么呢?”
“知道就好。”芬拜倫一擺手道:“在決出勝負之前,你們‘吹笛人’最好徹底閉嘴,殺你,太容易了。”
“謹遵吩咐。”達基巴乖乖躬身行禮。
下水道中心的大坑中,玄微子劍指凌空書符,一道道銀光如織、星辰似砂的符篆,飛空凝結、氣華色煥,圍繞著一柄懸空自立的秘銀長劍盤旋升騰,勾轉不息。
玄微子此前確實打算重新參悟整理飛劍之術,但具體的方向卻不太能夠把握。
對于更加擅長煉制法器的玄微子來說,要成就上乘劍術,自然要絕佳之劍器。而要煉制絕妙劍器,非天然物性凝煉的天材地寶不可。這個世界的魔法材料不少,卻跟天材地寶的“物性菁英、異種通靈”不是一碼事。
而想要獲得上乘法器,取決于煉器之功和天材地寶。在《五帝仙函》中,玄微子見到里面提及最高明的仙家煉器之功分為兩類——化腐朽為神奇,化虛無為實有。
前者就算是最普通的陶土泥坯,也能煉制成等若太岳、移峰鎮海的博山仙島;后者便是裁風云、摶精氣、斡造化,挪移搬運、開天辟地,成就化外洞天,是為天地大器。
就算是玄微子,上輩子修為境界最高明的時候,也不過是一窺此兩類仙家煉器之功的幾分玄妙。
但《五帝仙函》本身過于古奧幽遠,縱然有高瞻遠矚、提綱挈領的整體理論框架,可實際細節卻不足讓玄微子下手操作,尤其是穿越到異世界后,差別往往出現在細節。
玄微子回想著道法傳承演化過程,歷代賢哲不管是否讀過《五帝仙函》,卻也有更多的完善與改進。
真火煉器自不必說,而祭煉法在后世科儀中不斷提升,倒是與天地大器之說最為貼合。
但凡祭煉法物、法器,多是將外力加持附著到器物上,同時以日積月累的功夫,緩慢改變物性。而為了長久祭煉,科儀行法多數會為法物營造法壇道場、劃定結界,形成一方小天地格局。
法壇引天地之力為用,甚至最終讓受祭煉之物內蘊亦如一方小天地。而法器之小天地,和御器修士之小天地往來交感和合,往往能發揮不同尋常的妙用。
只是如此煉器,一來大耗歲月,甚至不是一代人能夠成器;二來御使法器,需要法脈傳承一致的弟子傳人,他派旁門得之,妙用不彰。
因此反倒衍生出許多旁門左道的祭煉之法,召聚鬼魅陰物附于法物之上,甚至專用穢物來祭煉。此等左道邪法固然輕便,但最是敗壞修行,為正經修道之輩所不取。
至于在這個世界,規則法度好似調轉過來,真火煉器非要有甚深定境發動真火,以及精妙入微的火候不可。而祭煉加持之法卻輕松許多,只要設下法壇道場,便可以開始勾招氣機物性為用。
法師的附魔工藝、魔化武器,也是相近的原理,不過人家用的是附魔工具臺與雕刻鑲嵌這類手段。但奧術是一個相對“開放”的系統,所以魔法物品與魔化武器,幾乎是誰都能用。就這一點而言,法器需要修士與之身心相合以及相應法訣方可御使,倒另有缺陷了。
“看來祭煉法還是要好好琢磨,尤其是讓施展門檻降低,或許能夠提升附魔裝備的產量。”
玄微子撇去多余念頭,劍訣書符到了最后一步,下水道中心大坑之中,純粹以符篆凌空結成的法壇道場已然成型,縱橫交錯、方圓羅列、經緯綱紀,法度儼然難侵。
隨著玄微子發動“丹華流霞”,居中懸空的秘銀長劍正在有序地飽納氣機物性,在符篆法壇的干預下,長劍漸漸化作一道純粹的銀光,好似空間被撕開了一道豁口,映射出茫茫無盡的星界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