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鳴擔任霖縣巡令的時日不算短了,稀奇古怪的事情也見過不少。
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僵尸能那么自覺地伸臂搭肩,一個接一個排成長龍,就如一只秩序分明的軍隊般,在夜間默默地行進。
宋子鳴見事出有異,于是就領著幾名撼天衛,悄悄跟了上去。
按道理來說,這些遲鈍緩慢的僵尸,是發現不了他們的。
但僵尸們卻齊齊轉身,盯著背后的不速之客,潰爛的瞳孔中是呆滯又漠然的眼神。
當時宋子鳴大覺不妙,就要帶人先撤退。
不料遠處,在妖異的月色下,黑暗中張開了無數雙血紅的眼,重重疊疊的,密集排布在一起,看得人頭皮發炸。
宋子鳴只是看了一眼,便覺得頭腦恍惚,要站立不穩。
猛然間,宋子鳴渾身劇痛,這才清醒過來,駭然地發現自己已經被僵尸大軍包圍。
一張又一張腐爛干癟的臉湊到眼前,還有的僵尸咬在他的脖子上,尸氣就這么進入了體內。
但宋子鳴畢竟是七品武者,一清醒過來,全力施為之下,刀氣如凜冽長河,立即在僵尸群中撕開了一道口子,逃了過去。
跟他過去的幾名撼天衛,就沒這么好運了,都葬身于僵尸的懷抱中。
徐也詢問道:“宋巡令你是說,在黑暗中打開了很多雙血紅妖異的眼睛,一看過去就會頭暈目眩,失去神智?”
宋子鳴點頭道:“對,那些血眼盤旋環繞著,一層又一層,好像是長在一棵巨樹上。”
宋子鳴稍微一回想,渾身就冒起雞皮疙瘩,仿佛那一只只血眼仍在暗處盯著自己。
徐也聽宋子鳴說完,把關鍵訊息一一記在心中,諸如僵尸大軍夜行、妖異月色和血眼等等。
兩人一路縱馬狂奔,很快就接近了霖縣。
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目,兩人都脫下了官袍,換上樸素的長跑,這才走進了霖縣和西山縣交界地帶。
這會兒殘霞隱去,夜幕已經降臨。
胯下的馬匹早就勞累不堪了,不停喘著粗氣。
徐也和宋子鳴的肚子都是饑腸轆轆,便來到一座偏僻的小鎮子上,準備先填飽肚子,歇息休整一番。
兩人走進一家客棧。
客棧內原本是吵吵嚷嚷的,十分熱鬧。
可等徐也和宋子鳴一邁進去,就這么瞬間寂靜了下來,店內的人都是紛紛投過來不善的目光。
客棧內的人都帶著兵器,一看就不是善與之輩,目光也很是警惕,有的人已經緊緊摸到了刀劍上。
一名穿著惹火的女子喲了一聲,只見她身材凹凸有致,腰肢纖細,畫著一個大濃妝,一臉的狐媚樣。
“喲……進來一個大叔呢。”
女子又把目光投到徐也身上,頓時眼中水光盈盈,不斷暗送秋波地道:“還有一個小白臉呢,長得真討人喜歡。”
有人嘿嘿猥瑣笑道:“毒寡婦,你可別喜歡人家了。被你喜歡上的男子,誰能挺過一晚,不都下場凄慘?”
毒寡婦掩嘴咯咯笑道:“誰讓那些窩囊廢中看不中用,攪了姑娘我的興致,自然是要殺了。就是不知道這個小白臉,不會也是一個銀樣蠟槍頭吧?”
毒寡婦扭動著腰姿,媚笑地走向徐也。
忽然,有人迅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毒寡婦剎那臉色煞白,停下腳步,被嚇得閉了嘴。
客棧內嘻笑打鬧的人也都噤了聲,顯然是十分畏懼。
循著聲音看去,只見角落坐著一個精瘦的漢子。
那漢子瞎了一只眼,頭上缺了一塊,露出一大塊丑惡的疤。
他的長相本來就很兇惡了,那幸存的一只眼睛中,更是射出陰險的冷光來,看起來十分唬人。
一般人看到這種情形,早就溜之大吉。
徐也和宋子鳴都是見慣了風浪的人,心里沒有半點波瀾,找到一張空桌坐下。
那獨眼龍漢子冷道:“店里的小二和掌柜都死了,因為他們猜錯了我手上沾染的人命數。這兒沒飯可吃了,趕快滾!”
客棧靠里的柜臺上,果然灑上了一灘灘鮮血。
廚房里還在咕咕咕冒著熱氣,估計店里的掌柜和小二,是剛給這群人上了菜,就都被殺了。
宋子鳴打量了那漢子一眼,低聲對徐也道。
這人我倒是有點印象,他名字叫做遲橫,是一個水盜的出身,這些年活躍在西山縣。
他常常會因為一點小財,又或是心情不爽,就一點點折磨虐殺別人全家。
他還喜歡收集死者的頭蓋骨,把頭蓋骨當作一種嗜殺的榮譽,西山縣的捕快一直在通緝他,可是卻從來沒有得手過。
徐也一邊聽一邊看向遲橫,只見他的桌子上,果然擺放著兩個血跡斑斑的頭蓋骨。
他正把飯菜倒了進去,用手抓起來吃。
遲橫眼見兩人還沒走,臉色登時有了殺意,他抽刀一斬,大刀飛來,寒意一閃。
這刀正好和徐也的臉擦身而過,橫切進面前的桌子上。
“都說了趕緊滾,湖山嶺的寶物‘血神樹’我們要定了。”
徐也和宋子鳴都是神色一動。
宋子鳴碰到的僵尸夜行和黑夜中的血眼,也都是在霖縣湖山嶺附近。
這兩件事撞在一起,難免會讓人猜錯其中會不會有關聯。
況且,這些人所說的寶物“血神樹”,隱約又和宋子鳴說的那棵長滿血眼的樹對上了號。
剛才徐也和宋子鳴還在門外時,聽到這些人的嚷嚷,得知這一伙人也是臨時起意組織在一起的。
他們以遲橫馬首是瞻,看似是團結在一塊,實則個個心狠手辣,各懷鬼胎。
徐也便想著混進這群人當中,去湖山嶺一探究竟,于是開口冷笑道:“我若也想參與分一杯羹,怎么辦?”
徐也的話一出,客棧內的人都死死盯著他,好像在看一個死人。
眾人暗想,這小白臉是天堂有路不走,非要得罪遲橫去地獄么?
毒寡婦的心里卻是越發歡喜了,心道這小白臉挺硬氣的啊,簡直太惹奴家的注目了。
不過毒寡婦不敢出聲,也怕惹惱了遲橫。
那遲橫已經猛然站起,他一立,客棧內幾乎所有人都站立起來。
一把把奇形怪狀的兵器,全都指向徐也兩人,如狼似虎的架勢,似乎要把兩人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