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也身如巧燕,一掠而起,躲開林豹的流星錘,眼見無數寒兵利器都朝著自己招呼過來,連忙拎著鄧翼,飛到掛著燈籠的高桿上。
腳下是黑壓壓的一片人群,就像涌動的尸潮。
徐也喝道:“當真是要置整個荒血鎮的安危不顧么,聽我細細道來又能如何?”
遠方山壁中的石中屋里亮起了一盞燈,一個聲音穿過黑夜長街和洶涌人群,傳了過來。
“退下吧,帶他們兩個人帶過來。”
惡徒又如退潮般,一下子退得干干凈凈,長街只剩下林豹不甘心地道。
“大哥!這些官府的人就沒一個好鳥,直接殺了不成完了,我們殺得還少嗎?”
大當家雷千鳴,當然比林豹要思考得更多。
他知道因為各種因素存在,荒血鎮才能維持這樣一種平衡。
有人秘密潛伏進來,當然就讓他秘密消失,即便都知道怎么回事,也不會有誰明著挑出來。
但像撼天司這么明著大搖大擺進來的,至少也得有個好玩的理由再殺不遲。
于是雷千鳴又遠遠吩咐道:“帶過來,惹我不愉快了再殺不遲。”
一條狹窄的登山梯子,連接向鑲嵌在石壁中的一個又一個方形房屋。
每一個方形房屋,都想一座嚴密的堡壘。
一間屋子中,一個又矮又胖的人坐在在寬大的石椅上。
如果有人看到他這副滑稽樣,以為他是個矮冬瓜般的憨貨,那肯定會付出慘重的代價。
因為他就是雷千鳴。
雷千鳴的旁邊,站著一個高個子。
不但高,還瘦得像一根竹竿子。
粗看之下,以為這人戴著一個鐵面具。細細看去,才發現左邊面具是鐵的,右邊的面具已經和臉上的血肉融在了一起。
雷千鳴一見徐也和鄧翼走了進來,便道:“上次有個人也喜歡在我面前胡說八道,當時我說如果他能走完這一段路,我就原諒他。”
雷千鳴往前指去,只見他手指的方向是一條一丈長的路。
路的前面小半段,插著密密麻麻的刀子,刀口朝上,刀有細的,窄的,寬的,斷的,是真正的小刀山。
緊接著是細長尖銳的釘子,釘子后面是扭曲不成形的鋒利鐵鉤,最后邊是一排排鐵梳子。
徐也處變不驚地問道:“哦,后來那人怎么樣了?”
雷千鳴有些失望地嘆了一口氣:“那個人才走了兩步,就慘叫不已,說求我殺了他吧,給他一個痛快。”
“那么雷大當家的,給他一個痛快了嗎?”
雷千鳴哈哈大笑:“我是壞人,當然有壞人的覺悟。
當時就叫手下過去,把他的身體一路拖了過去。
從刀山,到尖釘,再到鐵鉤和梳子。
等拖到了終點時,那個人已經不完整了,這一丈多長的路上,到處是他的鮮血,碎肉,和內臟。
你知道,把那些拉成絲的肉沫一點點清出去,有多花精力么?
回想起來令人愉悅的是,當時我就一邊吃著西瓜,一邊看著他咽氣。
所以,這位撼天司的大人,你應該懂什么叫謹言慎行吧?”
徐也跟著笑道:“道理我都懂,只是我怕我一把事情說出來,雷當家不但不會對我動手,還會希望我平平安安出去。”
雷千鳴眼神一冷,摩梭著胖胖的手指,不說話了。
他轉頭再起一瓣西瓜,開始吃了起來。
氣氛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鄧翼又悄悄地摸上了刀柄。
徐也道:“我來這,是為了調查麒麟宮白骨樹一案的。”
徐也這一言出來,雷千鳴想去咬西瓜的嘴停在半空,嘴皮子隱隱哆嗦了一下。
“你說,麒麟宮白骨樹……”
雷千鳴心頭冒起一股寒氣,又瞇著眼質疑道:“你不是說,你是來幫我解決荒血鎮麻煩的么?”
“對啊,案犯逃進了這兒。荒血鎮肯定不希望和麒麟宮白骨樹案扯上關系吧,所以不但希望我把人抓走,還希望我快點出去。”
麒麟宮白骨樹案發后,大鴻朝的撼天司才應召而生。
所謂的麒麟宮白骨樹案,說的是十三年前,在鴻朝皇城麒麟宮外,有一具白骨上長出了一棵百丈巨樹。
樹中伸出了萬千條骨滕,把老皇帝絞死在麒麟宮。
當時那一案,引起了舉朝震動。
而撼天司成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與此案相關的人,特別是修行白骨幻合術的人趕盡殺絕。
屠刀不但面對的是修行白骨幻合術的本人,還有其親朋好友和宗親族人,但凡有絲毫關系的,通通殺無赦,絕不手軟。
對那一案的處理,導致哀嚎遍野,說是陳尸千里、流血漂櫓也不為過。
“雷大當家,兩個來調查麒麟宮白骨樹案的撼天衛,死在了荒血鎮,你覺得會有什么后果?”
雷千鳴一咯噔。
他心里清楚,荒血鎮能在亂世立足,正是因為各朝都是風雨欲來,妖魔橫行。
只要荒血鎮做的事不太出格,各朝便不會理會他們。
但如果真的惹怒了一個王朝,一個小小的荒血鎮,都不夠塞牙縫的。
更何況此案涉及到鴻朝的先帝,有關王朝的臉面。
若荒血鎮真被誣陷成白骨樹案犯的藏身所,屆時長臨城那邊會有大批高手趕至,撼天司也會精銳齊出,甚至各地的都指揮使司也會調集衛所官兵過來。
大軍壓境之下,所謂的幾千惡徒荒血鎮,只是螳臂當車。
當然,雷千鳴也不是好糊弄的,冷眼道:“事情都過去那么久了,你空口無憑,唬我?”
“當然不是唬你,是一個叫幻蠱散人的家伙藏在這,他懂幻術,也會煉蠱尸,說不定還會煉白骨骷髏。雷大當家你應該知道,鴻朝對白骨樹舊案的態度,一向是肯殺錯不放過的。”
“真有這么一個人躲在這?”
“自然。”
雷千鳴眉頭深鎖,思慮了少許,將信將疑地道:“秦鐵,先把這兩人鎖起來。”
那名叫秦鐵的鐵面人,道了聲是,轉身跟隨著雷千鳴出去了。
啪嗒一聲,厚重的鐵門關上鎖緊了,秦鐵守在了門外。
隨著雷千鳴的喝聲響起,一陣陣腳步聲也匯集起來。
徐也看著外面一個個舉起火把的人,又分組散開去,就知道雷千鳴已經在搜尋幻蠱散人的下落了。
一旁的鄧翼如處夢中,手心都是汗。
一路上走來,他思考的最多的問題,就是如何在情況惡化后殺出一條血路。
沒想到,預想中的惡戰沒有出現,雷千鳴還幫忙找起了犯人來。
真的就像是做夢。
鄧翼深深地看了徐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