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厲兵秣馬 劉備按部就班進行收網,袁紹當然不會坐以待斃。
半年前,也就是公元196年正月,北漢主劉旭禪位于魏王袁紹,袁紹稱帝,國號魏。
臧洪起兵于東郡,討伐袁紹。
鮮于輔在渤海、平原觀望。劉虞之子劉和逃奔鮮于輔。
袁紹用尚書令田豐之計,宣布已誅殺劉和,又封鮮于輔為后將軍,派使者賜婚,將十歲的安慶公主袁惠嫁給鮮于輔之子鮮于敏。
鮮于輔遂拒劉和。
劉和最終為審配捕殺。
袁紹派沮授征討臧洪。
沮授隔斷關羽對臧洪的救援,派輕兵奔襲東武陽。
臧洪迎擊,戰敗,回城固守。
其余響應臧洪的縣城見勢不妙,攻殺為首者,重新易幟,重歸袁紹麾下。
沮授派一萬兵圍東武陽,城中百姓見狀,多有逃出城者。
臧洪孤軍守城,掀不起任何風浪,成為被遺忘的角色。
公元196年二月,袁紹聞田豫西至潼關,擔心劉備平定關中,忙召集麾下文武議事,討論是否要出兵襲擊河東。
劉備在河洛之地兵力并沒有減少,越黃河攻兗州,似不可行。
河東之地則一下子少了周泰、陳祿、陳到三軍,太原只有臧霸、河東只有高順,相對空虛。
若能奪取二郡,可切斷田豫后路,與韓遂夾擊,或能將田豫一鼓殲滅。
田豐道:“我軍西入太原、河東,只有走太行陘道,道路崎嶇,行進困難,雖只有臧霸、高順二軍,其扼守險要,足以使我軍不得前進。
若走南線,河內有朱樟、張遼、龐德三軍,關羽在河洛一線又有司馬俱等六軍,相互呼應,非悉起大軍,難以破之。
而我軍連年征戰,不得休息,糧食缺乏,后勤不豐,恐難支持如此傾國之戰。
正如東漢主無力渡河來攻我一樣,我軍也難渡河往攻之。
東漢主經營關中、涼州,僅動用一二支偏師,其余全運用政治手段。
我軍亦應針鋒相對。”
袁紹忙問:“計將安出?”
田豐道:“荊州劉景升,本可倚重,與我軍一北一南,夾擊東漢,然其鼠目寸光,不思進取,竟被東漢主籠絡,不足與計事。
關中韓文約,若用心經營隴右、河西,居高臨下,足可割據一方,然其貪關中之地,妄圖以之為根基。現在東漢主派人煽動河西諸郡叛韓遂,韓文約反被困鎖于關中,恐怕時日無多,亦難為盟。
羌氐雜胡,地處懸遠,且種群雜多,如蛇無頭,亦無法借重。
只有北方鮮卑,與東漢主有仇,太原之戰后,軻比能趁機吞并他部,潛伏鋒芒,默默發展,如今控弦之士不下二十萬,思欲報仇,此乃我軍之堅定盟友,必須深加籠絡。
若軻比能奪取并州、河東,與我軍一西一東,并肩南下,破東漢有望。”
袁紹道:“鮮卑反復無常,不聽調遣,如何使之攻并州?”
田豐道:“可封軻比能為王,并賜以公主,與之聯姻。”
袁紹道:“朕只有一女,方才十歲,已嫁于后將軍之子,哪還有合適人選?”后將軍鮮于輔,現鎮東南,與呂虔、趙云對峙。
田豐道:“自宗室中擇一女,收為公主可也。”
袁氏宗室極多,找個少女輕而易舉。
袁紹命田豐辦理此事。
軻比能接見袁紹使者,笑道:“貴主口惠而實不至,而欲讓我為其與漢軍相抗,欺我無謀么?”
使者忙道:“陛下愿與大王結為姻親,助大王一統草原、漠北,再現檀石槐大汗之威風,豈能說是實不至?”
軻比能道:“若真欲助我,可送甲胄一萬副,生鐵十萬斤,食鹽五萬斤,還有其他物資若干。否則,兩家結親之事免談。”
使者被軻比能獅子大開口給嚇到,半天才說:“茲事體大,且容我向陛下稟報。”
軻比能擺手道:“且去。什么時候送來物資,咱們什么時候結姻、聯盟。”
使者回去報告袁紹。
魏國文武反應不一。有的勃然大怒,要提兵討伐軻比能。有的則覺得軻比能的要求可以理解,就是索取過多,可以給他所要物資數量的一半。
雙方討價還價,直到五月份才基本談妥。
各退一步,袁紹送甲胄三千副,生鐵五萬斤,作為公主的嫁妝。
軻比能回禮是良馬五百匹。
雙方在幽州邊境設立互市,不得禁止任何商品自由流通,即軻比能不得禁止皮革、馬匹等流入魏國,魏國也不得禁止鐵器、食鹽等流入草原。
關中局勢越發對韓遂不利。尤其是李放占據漢陽,閻行屢攻不下。這預示著韓遂后路已斷,有敗亡之兆。
袁紹催促軻比能進攻徐晃、衛靚,將二人趕出幽州,并建議軻比能召集西部鮮卑從河套南下,威脅周泰、陳祿后背,呼應韓遂。
軻比能雖然吞了好處,卻怎肯為袁紹火中取栗,口中答應,行動拖拉,仍舊繼續清掃不服從他的部落,不與劉備軍發生直接沖突。
袁紹大怒,但又拿軻比能沒辦法。
形勢危急,只能自己上陣。
袁紹命車騎將軍沮授、衛將軍張合在河內掀起攻勢,給田豫制造壓力。
張合向朱樟、張遼、龐德三軍發動連綿不絕的攻勢。
朱樟等陷入苦戰。
河南尹段煨、河南長史周頤率郡兵救援,反遭敗績。
朱樟等放棄溫縣,退至軹縣。
張合以偏師守溫縣,率主力追擊朱樟。
段煨、周頤等渡河襲破溫縣,并不駐扎,而是鼓動百姓跟隨他們撤至河南。河南地多人少,且豪強斂跡,盜賊不出,河內百姓皆羨慕不已。今聽到可至河南,有地可種,遂踴躍從段煨。
張合攻軹縣不下,只得暫退。
這種對峙局面一直持續到劉備御駕親征,到達洛陽。同時也是西漢滅亡之時。
袁紹嘆道:“不到半年,而滅一國,何其速也!”
問衛尉逄紀:“劉玄德入洛陽,帶了多少軍隊?”
逄紀除了負責鄴都宮廷守衛,還負責對外情報工作,深得袁紹信賴。
袁紹直接呼劉備之字,因為他也是天子,與劉備地位平等。除他之外的臣子,都不直呼劉備名或字,而是稱為“漢主”或“東漢主”。這既是尊卑有序,也是對力量的尊重。很明顯,袁紹不可能遽然消滅劉備。對一個擁六州之地的龐然大物還是尊重一些的好。
逄紀回道:“回陛下,東漢主只帶了典韋、劉猛二軍跟隨。”
袁紹盤算了一番,道:“車騎傳來消息說,陳到也率軍到了洛陽,又經洛陽回至河東,受臧霸節制。
河東、河南至東郡一線,劉玄德已有十二軍,數量近七萬人。
若采取防御作戰,不發大軍確實不易擊敗。
衛將軍能擊退朱樟,已殊為難得。”
嘆息道:“且容劉玄德再茍延殘喘一段時間。”
又問大司農張導:“如今糧谷置辦如何?何時可支撐南征?”
張導張景明,河南修武人,曾任巨鹿太守,治理漳水之患,甚有功績。因得罪宦官去職。董卓作亂,張導加入討董陣營。袁紹、王匡、韓馥等會盟,張導登壇宣誓。后與郭圖、高干、荀諶等說服韓馥獻冀州給袁紹,功勞不小。
張導是名士,資格老,派頭大,歷史上曾因故在193年前被袁紹誅殺。臧洪在《答陳琳書》中說“昔張景明……以拜章朝主,賜爵獲傳之故,……受夷滅之禍。呂奉先討卓來奔,……復見斫刺,濱于死亡。”意思是張導忠于朝廷,向董卓控制下的朝廷上了奏章,被賜予爵位,惹得袁紹大怒,將其誅殺。這事發生在呂布從長安出奔投袁紹,后辭別,險些被袁紹派刺客刺殺之前。
歷史上這個時期,青州就是個孔融,最多加上田楷,袁紹只派了袁譚,就讓他們打得屁滾尿流。袁紹從容得多,也膨脹得厲害,所以才殺了有功的張導。
這個時空的袁紹發展沒有那么順利,其度量就大了不少,沒有殺張導,而是待之如初。
這里面最大的變數其實是劉備。
公元191年底劉備入平原,半年時間就一統青州,崛起東方,并于192年六月奪取了兗州的泰山郡,七月拒袁紹于平原,193年五月,擊破兗州,逐走曹操,成為袁紹心腹大患。
袁紹實力為天下之冠的時間其實很短,眼睜睜看著劉備實力飛速增長并超越了他。
發憤圖強還來不及,哪里還敢自高自大?
要不是劉功、麴義等人實在跋扈得過分,袁紹絕不至于動手誅殺他們。
袁紹的依仗是世家大族。那就依仗到底。世家大族也不是沒有英才。除了中央朝臣來自大族外,如辛評、辛毗、郭圖等,郡守縣令也都在大姓囊中。官吏任用仍然主要靠察舉和推薦。科考還沒開始就無疾而終。
袁紹依賴世家名族,就需要給予他們權力。世家有了權力,就更加肆無忌憚地盤剝百姓,兼并土地,使得朝廷名下可供收租的土地越來越少。
但袁紹也有辦法。既然給了你們權力,那你們就必須出力。袁紹要求各大族必須出部曲為國而戰。
袁紹麾下軍隊就是這無數部曲組成的聯軍。
兵為將有,而非兵為國有。
劉備現在可以將任何一軍主將調走或調換,任命新的主將。基本上無人敢反,也無人能反。這些軍隊都不是主將的部曲,而是劉備之兵、國家之兵。主將只有臨時指揮權,沒有所有權。
袁紹的將領則既是指揮者,又是士兵的主人,士兵是其部曲,成分是賓客、佃農、附庸和奴隸。袁紹現在有兵二十多萬,大多數都是這種情況,其直轄軍隊或者說袁紹自己的部曲,只有三四萬人。袁紹不能剝奪任何將領的指揮權,除非該將軍敗抵罪。就算征求大家意見后殺了這個將領,這些士兵還得由該將領的兒子繼承。因為這是其財產,遺產。
如果袁紹敢悍然奪取將領的財產、私兵,這些將領絕對會立即造反。
袁紹軍這種畸形狀態也不是一天形成的,而是在袁紹的放縱寬弛之下,一步步形成。
并不是說這種軍隊就沒有戰斗力。當將領拼命時,私兵就會拼命。若將領認為劉備入主冀州,將剝奪自己的特權,他們絕對不會束手就擒。
賈詡指出:“魏軍如數十諸侯國,保自己家時不吝于搏命,救別家時必然袖手。
魏主在時,或可憑其威望,勉強統合。
魏主若死,各個擊破,易如反掌。
即使魏主在,亦有隙可乘。
可猛擊魏主親軍,放過其余私兵,必有人作壁上觀。
魏主雖名有一國,雄兵數十萬,其實不過數萬兵而已。”
劉備頷首道:“賈卿之言是也。”
時間在劉備這邊。隨著時間推移,劉備的實力只會越來越強。
對袁紹拉攏鮮卑的動作,劉備十分重視。
現在的鮮卑不足以構成威脅,但若是劉備在北征袁紹時有所損傷,鮮卑就可能給予致命一擊。
劉備必須避免那種情形出現。
面對袁紹的詢問,張導只覺得口中發苦,出列奏道:
“回稟陛下,糧谷可支三月。”
袁紹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三月夠干什么,非有一至兩年方可。”
張導道:“陛下,臣所言乃是朝廷糧谷。若部曲將領各自帶糧谷,必能支持到討平東漢主。”
袁紹這才回嗔作喜:“如此甚好。但也不能全靠部曲將領自備糧食,朝廷亦必須有所積蓄,以防萬一。
一切全托付給張卿了,務必要盡快集齊一年糧谷!”
張導只得領旨,心中嘆息:這糧谷不是那么好征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