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沒錢，歡喜過年。
可對楊兮來說，過去六年間的六個年，卻是一個比一個煎熬。
眼看著就要到了第七個年關，楊兮拿不定主意是該留在柳泉鎮自己一個人過了這個年，還是該跟嫂子一家同迎新春，又或是去到縣中那邊的那個家，陪同楊副校長和周老師看上一回春晚。
“年三十去我家！”高勇外粗內細，早已經看穿了楊兮的心思：“你還沒嘗過你嫂子的手藝吧，別的咱不敢說，但你嫂子包的餃子那倒是一絕。”
楊兮輕嘆一聲。
餃子加嫂子的誘惑力雖然挺大，可你丫高老大上有老下有小，就指望著過個春節享受一下闔家團圓的氛圍，小爺一個外人，瞎摻和個逑呢？
尹偉冷笑一聲，用屁股扛開了高勇，道：“還是跟我走吧，你薇姐的公司年三十吃集體大飯，熱鬧得很。”
楊兮微微搖頭。
楚薇的那間公司，漂亮小姐姐可是不少，但小爺冰清玉潔，根本不好這口，那又何必去湊這個熱鬧呢？
連向東抽了口煙，語重心長道：“你們倆啊……是真不了解咱西少的尿性。西少，別搭理他們倆，聽我老腚的，咱就去楊副校長的家……”
連向東話未說完，楊兮已經從喉嚨間擠出了九個字：“信不信我一把掐死你？”
連向東吐了下舌頭，閃到了一邊。
但不可否認，連向東的話確實戳中了楊兮心中最軟的那一塊。
“都別廢話了，年三十和大年初一這兩天我留在科里值班，超哥，老吳，你倆一人一天陪我值班。”
高超吳衛華二人不見有厭煩抵觸情緒，反倒是現出了興奮開心的神色。
“我也要值班！”剛剛給護士做完翻譯工作的江雨蓓回到了醫生辦公室，聽到楊兮說年三十和大年初一兩天要值班，這丫頭立刻表達出了鮮明的態度并端出了一副誰敢不答應就跟誰急的架勢。
楊兮蹙眉回道：“你不回省城陪你爺爺了？”
江雨蓓俏皮笑道：“我爺爺可以來柳泉陪我呀！”
楊兮被懟了個啞口無言。
剛躲到辦公室角落中的連向東不堪寂寞再次現身，搖頭晃腦道：“小江同學古人云百善孝為先，你說你這種行為能稱得上是講究孝道的善人嗎？”
楊兮不由變臉。
死老腚，給你臉了是么？
膽敢含沙射影指桑罵槐說小爺我不講孝道？
正欲發飆手機卻響起了來電鈴聲。
楊兮只能暫且放過連向東掏出手機看了眼屏幕。
馬主任的來電。
“臭小子，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不？”
楊兮吸了口氣，回道：“今天……不是您給我打電話的日子嗎？”
“今天是小年啊！”
楊兮不由皺眉，小年不是昨天嗎？
“我現在已經到了高鐵站老江他跟我買了同一班高鐵差不多中午一點半就能抵達江北，你知道你該做些什么了吧。”
楊兮掰著手指回應道：“第一，安排車輛去高鐵站接您和江主任。第二，安排晚上的地鍋宴，地鍋雞地鍋魚，地鍋排骨地鍋牛肉，四大件一樣不能少。第三……”
電話那頭馬宗泰呵呵笑道：“夠了，夠了能安排好這兩件事師爺爺就心滿意足了。哦對了今天一輛車恐怕坐不下，我們一行有四個人呢，你看著安排吧。”
楊兮這邊尚未掛了電話，江雨蓓那邊早已經沖著連向東拋去了一連串的白眼。
又不是我逼著爺爺來柳泉的，是他老人家早就跟馬伯伯商量好了要來柳泉鎮過春節的，腚老師您怎能說我不孝順呢？
連向東自知理虧，不必多說，趕緊躲回到角落才能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
楊兮放下了手機，心中卻嘀咕起來，一行四人，除掉老江老馬，那二人又會是誰呢？
老馬的兒子兒媳？
肯定不對嘛！
老馬是絕逼不敢把老伴一人丟在魔都的呀。
錢老師和陳師兄？
可能性也不大。
那二人要是來柳泉鎮的話，一定會親自給自己打電話。
那么，就剩下了最后一個可能。
楊兮轉過頭來，看向了江雨蓓。
“中午去接你爺爺和你馬伯伯，你跟著一塊去吧。”
江雨蓓愉快答應下來。
楊兮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沒能說出他推斷出來的那個可能。
高勇安排道：“一點半的車，咱們十二點出發剛剛好，我開一輛車，老尹，你把謝總的大奔開上吧。”
科里待手術的病人只剩下了那仨米國佬，而這三位病人昨天才剛入院，手術最快也要安排在明天，所以，全科醫生難得過了一個沒有手術的工作日。
聊聊天，說說話，該補病歷的補補病歷，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了。
十二點鐘，簡單在食堂吃過了午飯，高勇尹偉二人開了兩輛車，帶上了楊兮江雨蓓，準時出發，駛向了江北高鐵站。
路上，楊兮終于沒能忍住，跟江雨蓓說出了實情。
“馬主任上午在電話里說，他們這一行有四個人，除了馬主任和你爺爺之外，你猜那兩人會是誰？”
就要見到爺爺的江雨蓓顯得很興奮，學著宮斗電視劇里的腔調滿不在乎應道：“只要不是奴家的爹爹和娘親，奴家才不會在乎那二人是誰呢。”
楊兮苦笑道：“可我覺得那二人很有可能便是你的爹爹和娘親。”
江雨蓓撅著嘴剜了楊兮一眼，嗔道：“騙人！春節前幾天從米國回來的機票是最貴的了，他們兩個才舍不得買這個時候的機票呢！”
楊兮輕嘆一聲，道：“可人都是會改變的，再說了，除了他們兩個之外還能是誰呢？馬主任神秘兮兮只說了一行四人，卻沒告知多出來的二人是誰，所以，我推測一定是他們擔心你聽到了消息會故意躲起來，才會瞞著我這邊的。”
似乎……
很有道理哦！
江雨蓓頓時現出慌亂神色。
“他們一定是想過來把我抓去米國的，楊老師，求求你，一定要幫我，我不想去米國。”但見楊兮無動于衷，情急之下，江雨蓓又央求起了開車的高勇：“高主任，求求你停下車吧，把我放下去，我不敢見到他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