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縣檢察院的陳檢察長對上面交待下來的楊兮收受商業賄賂一案極為重視。
不單成立了專案組,還親自擔任了專案組的組長。
看似架勢拉得挺足,但陳檢的內心卻是很矛盾。
這注定了是一件兩頭不落好的差事。
市檢那邊的態度很是鮮明,“我們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但也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有著禍害行業風氣行為的壞人。”高中的語文老師說過,像這一類句子,中心思想一定是在后半句上。
可就在前一天,縣政府剛剛召開了人才引進攻堅協調會議,要求縣里各部門的一把手必須參會,不得缺席。會上,二老板特意點到了楊兮的名字,要求縣組織部副部長兼人才辦主任董俊輝要不惜一切代價將這位外科天才請回東山.縣來。
然而,會后僅僅過了兩天,他陳檢便實現了二老板的指示,真的把楊兮給請回到東山.縣了,只是不曉得這種請人的方式要是被二老板知道了,會有怎樣的后果。
如果,能找到足夠的證據,或是突破了楊兮的心理防線,迫使他認罪伏法,那倒還能交待過去。
但要是還像上回那樣擺了烏龍,市檢那邊保管是呵呵一笑,絕不會出頭為他多做一句解釋,而紙終究包不住火,那縣里的二老板遲早都會找到自己把這筆賬給算個清楚透徹。
兩難之下,陳檢展現出了超凡的智慧。明面上,他迅速成立了專案組并親任組長,以此向市檢做出了舍得一身剮也要把楊兮拉下馬的高姿態。背地里,早已經違反了辦案原則,通過特殊渠道,將楊兮涉嫌受賄的案情透露給了縣里二老板。
至于接下來會發生怎樣的故事,那可不是他一個副處能管得了的了,走一步看一步唄,自己按規矩做事,誰也不能隨隨便便往自己頭上扣屎盆子。
楊兮已經被請到了檢察院,正由傅大山和佟馨二人陪著喝茶,負責搜查楊兮宿舍的偵查員也已經回到了縣城,而前往銀行調取楊兮銀行賬戶流水的同志還需要再多點時間才能完成任務。
不著急,慢慢來,有的是時間,縣里和市檢都還沒說話呢,現在著急做事,只會增加犯錯的幾率。
楊兮被傅大山請到了二樓的一間接待室,享受到了和前兩次截然不同的待遇。
真的有茶喝。
而且,還是上等的碧螺春茶。
“不著急,咱們有的是時間。”傅大山做了個請喝茶的手勢。
楊兮端起茶杯,吹開水面上漂浮著的茶葉,吸溜著呷了一小口,不禁贊道:“好茶!”
傅大山道:“我知道,你做為一名負責人的醫生,此刻一定在惦記著你的病人,可是,我們也沒辦法,職責所在嘛,希望你能理解。”
楊兮點了點頭,應道:“既然咱們雙方都能相互理解,那這樣好了,你有什么問題要問就直接開口,我還是在我們科說過的那句話,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傅大山也想痛痛快快地把該問的問題一股腦全都問出來,向楊兮這種人,他可是領教過兩次,其心理素質可不是一般的強大,那些常規手段對他根本沒效,真倒不如坦誠布公直接了當呢。
可是,陳檢那邊卻早有交待,三個字,不著急,一切都要聽從他的指令來推進。
傅大山微微一笑,扯了個謊,道:“這次可輪不上由我跟來你斗法咯,我接到的任務就是把你請過來,然后再陪你喝會茶。”
楊兮只當這仍舊是檢察院的套路。
那就接著喝茶唄,反正自己是不能主動開口。
佟馨推門而入,先沖著楊兮笑了下,然后將手中的兩盒三五及一只打火機交給了傅大山。
一看到煙,楊兮的煙癮登時被勾了出來。
“你出來的時候忘記把桌上的香煙帶上了,對不?”傅大山一邊拆著香煙,一邊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特別偏愛三個五,是么?”
楊兮恨得直咬牙。
瑪德,檢察院這幫人也不全是豬腦子,能想出這么一招來對付自己,也算是高智商所為了。
傅大山拆開了煙盒,抽出了一支,遞給了楊兮。
楊兮陡然一怔。
尼瑪,不是故意用勾煙癮的手段來折磨自己呀!
但,這又是什么招數呢?
怔過之后,楊兮還是接下了香煙,管他個逑,腦袋掉了不過碗大的疤,多大點事啊?先過了煙癮再說。
見到楊兮接過了煙,傅大山立刻打著了火,為楊兮點上了煙后,順手將打火機放回到了身后的桌面上。
這是長期辦案養成的習慣,不能給犯罪嫌疑人留下任何可以自殘或是傷害他人的物品。
“借這個時間,我想請教點醫學上的問題,不知道楊醫生方便不方便。”傅大山起身拿了只一次性紙杯,接了點水,放到了楊兮面前,全當是個煙灰缸。
楊兮抽上了煙,心里頓時踏實下來,“我剛說了,只要你開口,不管什么問題,我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傅大山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有個直腸癌的病人,男性,年齡在六十歲左右,腫瘤位置比較低,距離那,那,那什么線來著……”
楊兮隨口提醒道:“肛齒線。”
傅大山道:“對,對,是肛齒線,那病人的腫瘤邊緣距離肛齒線只有四厘米,我就想問問楊醫生,這種情況下,還能做保肛手術嗎?”
楊兮道:“理論上沒問題,但還是要看病人的實際情況。”
傅大山道:“是做那個叫TaTme的手術嗎?”
楊兮抽了口煙,笑開了。
“我說,你們可真有意思,辦個案還要學那么多的醫學知識,你們要是懷疑我楊兮是個繡花枕頭的話……”
不等楊兮把話說完,傅大山連忙解釋道:“楊醫生,你誤會了,我是真心請教。”
楊兮瞇縫著雙眼打量了傅大山兩眼,忽地笑道:“這個病人是你的至親,對嗎?不是你父親,就是你岳父,否則的話,你肯定沒這么上心,能把病人病情記得那么清楚。”
傅大山嘆了口氣,承認道:“是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