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徐興主動認罰，那就說明林院長所說是對的。
既然林院長的說法是對的，那就說明代理商對任何一張單都是想拿下的，哪怕看上去沒什么利潤。
而徐興也想拿下市立醫院胸腹聯合腔鏡的這張單，卻攔著楊兮不讓他去跟武院長打招呼，只能說明是徐興對這張單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出于保護楊兮的想法，不希望楊兮摻和其中。
越是如此，越是激發出了楊兮想幫上一忙的念頭。
再說了，真要是還買了歐雷巴斯的腔鏡，他用著也會不趁手，尤其是五大三粗的高勇，用起來更不會趁手。
“從規矩上講，設備是腫瘤外科申請的，采購什么品牌的設備，科室理應有發言權。”楊兮端起酒杯，跟徐興和林院長意思了一下，隨后道：“可是呢，腫瘤外科剛成立還不到一個月，所以這種話語權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但是……”
楊兮喝了口茶水，漱掉了剛才淺淺一抿留下來的酒氣，接道：“如果咱們這邊能想辦法縮短了采購流程，我想，根本用不著我開口，那高老大會瘋了一般去找武院長說事。”
徐興平時不抽煙，但喝了酒了，意志力也就薄弱了，愉快地接下林院長遞來的煙，并就著林院長的火點上了，淺淺地抽了一口，微笑應道：“發標，應標，投標，開標，這是雷打不動的設備采購流程，想不想縮短，能不能縮短，那是醫院的權力，做為商家，沒轍啊！”
林院長斜眼挑眉，蔑笑道：“沒轍？扯淡！就看你老徐樂不樂意拿下這一單了，樂意的話，我老林保證你能在一個禮拜內搞定市立醫院。”
徐興不由一怔，隨即賠笑道：“真人面前我徐興再也不敢說假話了，這一單，我很想拿下，哪怕是倒貼錢。”
林院長指了指酒杯，微笑不語。
徐興也是個痛快人，看看自己面前的酒壺中的酒所剩不多，拎過酒瓶，咕咚咚添了大半下，隨后舉向了林院長，問道：“這么多，你可滿意？”
林院長笑著點了點頭。
徐興一口悶干，并把酒壺倒過來，保證未剩一滴，這才安然坐下。
林院長很是滿意，起身親自為徐興盛了碗羊湯，且支招道：“一個買，一個賣，那確實繞不開招標兩個字，但要是咱不提買賣呢？租賃行不行？投資成不成？”
徐興剛想埋頭喝湯，聽到林院長此言，登時愣住了。
“真香啊！”
林院長笑道：“那是當然，別看這家店不咋樣，但擺弄出來的羊肉羊湯，那絕對是江北一絕。”
楊兮偷笑，這話說的，哪兒跟哪兒吶！
徐興也不愿跟林院長多解釋，放下手中湯勺，沖著林院長拱了拱手，面帶驚喜之色感慨道：“林院長，你老哥不去做銷售真是屈才了，就你剛才的那句話，對我徐興而言，絕對起到了醍醐灌頂的作用！沒錯，買賣走不通，咱就不提買賣，搞租賃，搞投資，繞開招標，十天內設備安裝到位，保管那高主任會瘋了一般地去找武院長說事。”
敬過林院長一杯酒，徐興忽又猶豫起來，道：“萬一那高主任把商業模式告訴了醫院，而醫院不講究，再跟歐雷巴斯通了氣，我這不是……唉，馬主任雖然退了休，可他影響力還在，聽說那高主任對老馬可不是一般的畢恭畢敬哦。”
林院長哈哈一笑，道：“有咱們楊醫生在，那都不叫事！”
楊兮跟著點了點頭，道：“第一，高老大的仗義，非你想象，你跟他談妥了商業模式，他絕對不會再接受第二家。第二，馬主任的清廉，也非你想象，歐雷巴斯跟他的關系無非就是建立在設備使用上，現在他退休了，絕不會再來干涉高老大的選擇。第三，武院長的氣度，更非你所想象，她說過，只要有利于腫瘤外科的發展，科室提出的所有要求，只要不過分，她都會支持，所以，只要高老大向武院長開了口，就一定不會再有歐雷巴斯的什么事。”
市立醫院是歐雷巴斯的地盤，二十年間，從未有第二個腔鏡品牌能夠介入其中，無論是普外科的腹腔鏡，還是胸外科的胸腔鏡，又或是婦產科的宮腔鏡，使用的全都是歐雷巴斯的腔鏡系統，究其原因，最根本的還是受到了馬主任的影響。
這種結果也導致了別的品牌的代理商，比如徐興，對市立醫院雖然始終保持關注，但絕對做不到了解，很多事也只能是浮于表面略知皮毛。
市立醫院突然之間傳出要新采購一套胸腹聯合腔鏡的消息，對徐興這些腔鏡代理商們來說，雖然能意識到市立醫院顯露出來的著急，但卻在潛意識中已然對歐雷巴斯舉了白旗，就如徐興，聽說了這個消息后，連嘗試一下隨意應個標的浴望都不是那么強烈，更不用說去動用租賃投資這一類的非正規銷售模式了。
但在楊兮的剖析和林院長的提醒下，原本一張死單突然間變得鮮活起來，而且還有著一種唾手可得的強烈感覺，能在競爭對手歐雷巴斯最為堅固的陣地中奪下一塊棲身之地，那感覺，實在是不要太美。
賺了！
賺大發了！
從商十余年，見過的客戶幾百個，談過的生意過了千，唯有今天這一回，讓徐興情不自禁地崇拜起自己來。
飯桌上，人一旦興奮起來，對酒的需求也就無法控制，一瓶茅臺很快見了底，那徐興一人就喝下了一多半，饒是如此，還不夠盡興，于是再要了啤酒漱口。
結果，飯局尚未結束，那徐興已然發出了鼾聲。
林院長安排了老劉幫襯著徐興的助理將其送到賓館休息，看著那仨人離去的背影，林院長的嘴角處洋溢出一絲蔑笑：“上回在電話中這徐總還說要跟我拼酒來著，我以為他還是個高手呢，沒想到連老高都比不上，唉……”
看著林院長的那副嘚瑟樣，楊兮忽地生出了一個念頭，是時候找個人教訓教訓這老家伙了，省得他自以為喝遍天下無敵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