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格偉趕緊勸慰，別著急，別動怒，有什么事情坐下來慢慢說，小聲點說，當心隔墻有耳。這不是怕，而是沒必要徒增麻煩。
凌冉接過秦格偉遞過來的礦泉水，擰開了瓶蓋，咕咚咚喝下了幾口，冷靜了許多。坐到秦格偉辦公桌旁的椅子上，一五一十地將下午在江醫附院所發生的事情訴說了一遍。
秦格偉安靜地聽著，但眉頭卻是越蹙越緊。
“這種事，楊兮那個混賬玩意做得出來！為了通過打擊我來達到打擊您的目的，他什么下三濫的手段使不出來呢？”凌冉往口中灌干凈了瓶中的礦泉水，將瓶子擰成了麻花，憤恨道：“我看得出來，內科的那兩名選手一定是被楊兮給收買了。”
秦格偉輕嘆一聲，道：“這么大的事，他楊兮要用多大的代價才能收買了那二人呢？”
凌冉道：“腫瘤外科不正在招兵買馬么，高主任對那混賬玩意又是言聽計從，我估計，他一定是拿腫瘤外科的崗位誘惑了那兩名內科醫生。”
秦格偉苦笑搖頭。
“小凌啊，你吶，是中了楊兮的奸計了。”
凌冉陡然一怔，道：“怎么講？”
秦格偉沉吟片刻，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干外科，這是一，其二，那兩名內科規培醫生中有一名是確定了心內專業的，是嗎？”
凌冉點了點頭。
秦格偉道：“在市立醫院，心內科可是天子門生啊，而且，心內科的心臟介入搞得有聲有色，你說，外科中還有哪個專業會對他產生誘惑力呢？”
凌冉愣住了。
秦格偉苦笑了下，接道：“你啊，還是太單純了，哪知道這社會的險惡。正如你所說，楊兮為了能讓腫瘤外科在市立醫院站住腳，什么樣的下三濫手段使不出來呢？他就是抓住了你容易被激怒的性格特點，設了個局，把你給套進去了。”
凌冉驚疑道：“您的意思是說，那個所謂的委托人就是楊兮他自己？”
秦格偉深吸了口氣，點了下頭。
這個凌冉啊，讀書確實是把好手，上臺手術，也是塊好材料，但就是心高氣傲，總覺得自己是個全才。哪知道，對個人而言，智商情商往往不可雙得，這凌冉，智商是高，可在情商上，卻是有些短缺。
這也難怪。
此類學霸，打六歲入小學，十八歲高考，然后本科，碩士，博士，一路讀上去，二十余年除了學校就是家，除了書本就是吃喝拉撒睡，跟社會基本處于隔絕，或者說，毫無機會接受社會的毒打。
就像是溫室里長成的蔬菜，葉寬色綠，賣相一流，但下到了鍋里，就是不如那種經歷過風雨霜凍的蔬菜來的好吃。
“不可能吧？秦主任，如果那個委托人就是楊兮自己的話，他會把自己描述的如此不堪么？”已然意識到自己確實上了當的凌冉心有不甘。
秦格偉苦笑道：“這算得了什么呢？只是幾句話而已，哪里說完哪里算了，你聽到了也好，別人聽到了也罷，他既不覺得疼也不覺得臊，而且，還達到了目的。小凌啊，你應該讀過三國吧，里面那么多陰謀詭計，那一條不比楊兮使出來的更為毒辣呢？”
此番對話若是被楊兮聽到了，絕對會對凌冉豎起大拇指來。還是凌帥帥了解小爺啊，小爺怎會如此不堪，自己把自己臭罵一通呢？老腚，你他么給小爺滾過來，誰給你的權力膽敢胡亂添加臺詞來著？
凌冉沉寂了片刻，總算是認清了現實，垂頭喪氣道：“秦主任，那接下來我該怎么做？”
秦格偉輕嘆一聲，回道：“只能是以退為進了。”
“以退為進？”凌冉雖不明白秦格偉所說究竟如何以退為進，但也能意識到，秦主任的思想中根本沒打算就此事和那楊兮攤牌算賬。
秦格偉看懂了凌冉的困惑，解釋道：“我了解你，也算了解楊兮，所以，我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但換個人會怎樣呢？你以為你說的是實情，但楊兮若是反咬一口，說你造謠生事，你又如何證明你的清白呢？去江醫附院找那位杜博士來為你作證嗎？還是你事先留下了談話錄音？”
稍一頓，輕咳一聲，秦格偉嘆道：“即便你留了錄音，或是找來了杜博士為你作證，那也無濟于事，楊兮只需要咬死口不承認，恐怕沒幾個人會相信你。小凌啊，這就是社會的殘酷，人們只會崇拜那些勝利者，而對失敗者，卻只有唾棄。他們甚至會說你凌冉嫉妒楊兮的天賦，不拿醫院榮譽當回事而故意嫁禍楊兮，到那時，你有口難辯，死的只會更慘。”
凌冉不由打了個冷顫，道：“秦主任，別說了，我聽你的安排。”
秦格偉嘆道：“對你來說，最合適的解釋只有‘受人蠱惑，一時糊涂’這八個字，其他的，都要悶在肚子里不得再對其他人提起。”
凌冉點頭應道：“好，相信我，我做得到！”
秦格偉接道：“另外，你要把這次比賽失利的責任全都攬到自己身上，并引咎請辭。”
凌冉不解，疑道：“請辭？我就不能在十天后的直播賽上打個翻身仗么？”
秦格偉苦笑一聲，道：“還會有人愿意跟你并肩作戰嗎？你請辭，多少還能保留些顏面，你不請辭，即便把醫院代表隊勉強組織起來了，那也是一盤散沙，到頭來難免再嘗失敗的苦果，小凌啊，真要是連續兩次墊底，別人又會如何看你呢？”
凌冉委屈道：“我請辭，那不就便宜了楊兮那個混賬玩意了么？這他么究竟是什么世道啊，做好人總是吃虧，當惡人卻賺得盆滿缽溢。”
秦格偉淡淡一笑，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塞翁得馬，焉知非禍？他不上位，你如何獲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機會呢？小凌啊，做人做事，都要沉住氣，退一步海闊天空并不全完是自我安慰，面對復雜局面時，只有向后退一步，才能看得清整個局面，才能找得到反擊的良機，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