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發出,老張頭那邊卻久久沒有回音。
高勇也不在意,帶著手下醫生繼續查房。9樓查完,順著消防通道回到8樓,離老遠,便看到醫生辦公室門口守著一位姿態猥瑣……哦不,不能用猥瑣一詞……的小老頭。
高勇快步向前,楊兮緊緊跟上。
越是走近,看那小老頭越是符合猥瑣一詞。
“猥瑣者,鄙猥瑣屑云耳,故今謂人蹇淺卑污而不能自立者,皆謂之猥瑣。”
那小老頭身高身形和馬主任相差不多,卻完全不具備馬主任身上的那股子霸氣,整個人顯得萎靡不振。也不會收拾自己,一頭黑白交加的頭發亂糟糟像個鳥窩,還留著一縷山羊胡子,站立時腰背躬彎雙肩塌陷,就像是某個年代被揪上批斗臺的牛鬼蛇神。身上穿著的白大褂也是灰不溜秋,皺皺巴巴,左邊口袋的旁邊還被扯出了一道口子。
“張主任……”距離尚有十步之遠,高勇便伸出了右手,并熱情地招呼了一聲。
老張頭轉身面向高勇,面露笑容,同時露出了兩排黑黃牙齒。“叫我老張頭就好,這主任稱呼,老張頭可擔待不起。”
握過了手,高勇請老張頭進辦公室小坐。
老張頭卻予以拒絕,道:“不坐了,還是先看病人吧。”
對高勇來說,跟老張頭打交道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無需過多客套,隨即讓張耀帶老張頭去看病人。
楊兮聽是聽說過老張頭威名,但真人卻是第一回見到,心中自然充滿了各種好奇,于是,便跟在了老少兩個張猥瑣的身后。
沒錯,那張耀雖然沒有一個猥瑣的外表,但有著一顆猥瑣的心。
進到了病房,老張頭一邊聽著張耀做簡短的病情總結,一邊盯著病人仔細觀察。待張耀說完,老張頭讓病人伸出了舌頭,凝目盯了數秒,然后開始搭脈。
老張頭實在是缺乏老中醫的那種仙風道骨的氣場,楊兮看得出來,那病人以及病人家屬眼神中流露出來的全都是不屑,若不是高主任在查房時有過交代,恐怕這時老張頭早已被轟出了門外。
“嗯……”老張頭松開了病人手腕,直起身來,在轉身看向張耀的那一瞬間,雙眸中兩道精光一閃而過。楊兮陡然一凜,再看那老張頭,卻依舊是一副猥瑣模樣,雙眸中精光不在,眼神渙散。
老張頭沖著張耀點了點頭,笑容中不無討好獻媚的成分。“嗯,不用煎藥,扎兩針就行,張醫生,您看……”
張耀應道:“請你來會診,當然要聽你的,張主任,你就拿主意好了。”
老張頭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了一只類似于長款錢包的皮夾子,打開皮夾子,里面整整齊齊碼放著數排粗細長短不一的銀針。老張頭從中挑出了一根,捻在手中,卻猶豫了一下,抬頭看向了楊兮,露出了兩排黑黃牙齒,笑著央求道:“這位小哥,能不能辛苦一趟,幫老張頭要個酒精棉球來。”
楊兮立馬飛奔,在病房外走廊中的一輛治療車上拿了瓶酒精和一包棉簽折返了回來。
老張頭用棉簽蘸了酒精,先為病人要扎針處消了毒,隨后又換了支酒精棉簽擦了下銀針。
一針扎進去,老張頭輕輕捻轉銀針,僅僅半分鐘,那病人的肚子里便傳出咕嚕嚕的動響。老張頭再取了一根銀針,用酒精棉簽擦拭過,于患者正下腹部扎了下去。
那病人突然間紅了臉,像是很痛苦的樣子。
老張頭猥瑣一笑,道:“想放就放,沒什么不好意思的。”
于是,那病人屁股輕抬,發出了一聲悠揚。
楊兮看得呆住了,他么的……這究竟是科幻還是靈氣復蘇?
總之,很不科學嘛!
看著正慢吞吞收針的老張頭,楊兮心中陡生惡念。等老林把專家別墅給蓋好了,要是不能把你個小老頭給騙到柳泉鎮,小爺就他么改跟你姓張。
奸人生惡念,必先使出障眼法,需迷惑對方心智,方能獲得下手良機。楊兮于此道亦可謂無師自通,此刻立即將張耀甩到了一旁,湊過身去,先幫老張頭收拾了酒精瓶和棉簽包,隨后再把老張頭放在床頭柜上的銀針包遞到了老張頭的面前。
這還不夠。
遠遠不夠。
必須再施展出語言的魅力。
“牛逼啊,老張頭,依我看,就算是華佗在世,也不過如此嘛!”
床尾處,張耀沉下了臉,叱喝道:“怎么跟張主任說話的呢?”
楊兮嘿嘿一笑,沒搭理張耀,反而是攬住了老張頭的肩,附在其耳邊輕聲道:“有時間教我兩手,怎么樣?小爺們請您喝酒。”
老張頭瞇著雙眼看向了楊兮,居然點了點頭。“你打算請老張頭喝什么酒呢?”
楊兮再次攬過老張頭的肩,附耳道:“柳泉鎮林家鋪子自釀原漿二十年陳窖。”
在楊副校長和周老師夫婦的那種令人窒息的管教下成長到18歲,帶給楊兮的不單只有痛苦的回憶,還逼迫他練就了過人的察言觀色的能力。
醫院的人在背后都管老張頭叫老張頭,但當其面,一個個都變成了畢恭畢敬的張主任。高勇如此,張耀亦如此。但楊兮卻觀察到,老張頭對這種稱呼并不感冒,甚至還隱隱地有些厭惡,只是不肯顯露出來而已。
再就是老張頭給病人搭脈之后于電石火光間從雙眸中閃爍出的那兩道精光著實提醒了楊兮,這老頭,外表看似猥瑣,但內心實在孤傲,跟這種人打交道,必須要反其道而行之。
而老張頭這邊,經常出入普外科,早已經知曉了楊兮此人,只是沒機會相識而已。于所聽加所想,老張頭都以為那楊兮應該是一個像凌博士那般傲氣在外的年輕人。
但今日以幫忙拿酒精棉球一試,老張頭很是意外,隨后再聽到那楊兮土得掉渣的馬屁話,老張頭非但不覺得突兀,反倒是生出一種被真正尊重了的感覺。
人和人交往,不矯揉,不做作,只說自己想說的話,這正是老張頭心中所期望但始終無法實現的愿望。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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