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門診。
快到十一點的時候，進來了一個看樣子只有二十六七歲的姑娘。
姑娘身材修長，相貌姣好，鼻梁上架著一副黑色時尚鏡框，身著一件淺色薄料半身風衣，頗有一副知識女性的風度。
“怎么不好的？”楊兮接過了這姑娘的病例。
馬大主任是人不是神，是個人，總會有偷懶的時候。馬主任看著楊兮乖巧靈光，教他什么都是一點即通，干脆將接診問診的任務也交給了他，而自己，則端坐其后，把關就是。
那姑娘遞過去了病歷，卻不肯回答楊兮的問題，一雙遲疑的目光看了看楊兮，再看了看楊兮身后的馬主任。
馬主任笑了笑，回應道：“我累了，讓徒弟代勞問個診，沒問題吧？”
那姑娘抿嘴一笑，道：“當然沒問題。”
趁著這個空檔，楊兮看了眼那姑娘的門診病歷，上面寫的清楚，姑娘叫葉秋荷，今年26歲。
“怎么不好的？”楊兮再問了一遍。
葉秋荷道：“前些天我洗澡的時候，無意間摸到右邊的汝房上有個腫塊，后來，我在網上咨詢了醫生，說是個纖維瘤，可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就想找馬主任來看看。”
楊兮皺眉，問道：“前些天究竟是幾天呢？”
葉秋荷稍顯不悅，道：“就是上個月的月底啦。”
楊兮微哼一聲，道：“你也真夠心大的。”
葉秋荷挑眉嗔怒，道：“說什么呢，你知道馬主任的號有多難掛么？我從上上上個禮拜就在排隊等馬主任的號了，這不是才等到嘛！”
聞言，一旁的馬主任不由得輕嘆了一聲。“過來這邊，我給你看看。”馬主任站起身來，指了下接診室一角的拉簾。
沒叫楊兮，楊兮也只能坐在遠處。
五分鐘后，馬主任在拉簾后叫道：“小楊，過來看看吧。”
楊兮這才起身，繞了兩步，來到了拉簾后。
剛一露臉，那葉秋荷便像是條件反射一般，迅速將衣服裹緊了。
馬主任苦笑道：“丫頭，對醫生而言，病人不分年齡性別，對病人來說，醫生是不是也不應該區分年齡性別呢？”
葉秋荷漲紅了臉，猶猶豫豫，但最終還是將上衣敞開了。
楊兮一臉的平靜似水，沉穩地為葉秋荷觸診了雙側乳腺，臉上的神色看不出是凝重還是輕松，只是過程中微微點了下頭。
有經驗的病人若是遇到了這種情況，心中肯定一涼，腫塊明顯就在那兒，要么是良性，要么是惡性。如果是良性的話，醫生的表情十有八九是輕松的，甚至還會跟病人開個小玩笑。可此時，馬主任和楊兮的面色雖然說不上有多凝重，但也絕對談不上輕松，那就說明腫塊的性質可能不樂觀。
只是，百分之九十九的病人并沒有這樣的經驗。
“把衣服穿上吧。”馬主任交代了一聲，然后回到了診桌邊坐了下來。
楊兮緊隨其后，抓住了難得的空檔跟馬主任做了下眼神交流。
一樣的判斷，腫塊雖然不大，皮膚表面也沒有出現教科書中提到的橘皮樣改變，但此腫塊在這姑娘的右側乳腺中像是扎了根，移動不得，而且，邊緣似乎很不清楚。
惡性的可能性超過了九成。
葉秋荷整理好了衣衫，跟著回到了診桌的對面。
“馬主任，楊醫生，我的情況是不是有些不妙？”尚未坐下，葉秋荷便已開了口。
馬主任應道：“只是觸診，哪能做出定論呢？小楊，給這丫頭開個鉬靶檢查申請單吧。”
葉秋荷忽地笑開了，道：“原來外面的傳說都是假的呀！”
楊兮不解問道：“什么傳說？”
葉秋荷道：“說只要是汝房腫塊，馬主任只需要摸一下便能定性，根本不需要做任何檢查。”
楊兮笑道：“傳說畢竟只是傳說……”
葉秋荷忽地瞪眼，喝止了楊兮：“你別多嘴，我在問馬主任呢！”轉而換了個口吻再向馬主任問道：“馬主任，做為病人，對自己的病情應該有有知情權，對不？做為醫生，有義務將實情告知病人，對么？您現在在心里已經做出了定論，為什么不肯告訴我呢？”
馬主任笑了笑，道：“你這丫頭，還真是牙尖嘴利啊，楊醫生說的沒錯，傳說畢竟只是傳說，哪有什么神醫、醫神，只靠摸一把就能判斷清楚了病情？”
葉秋荷突然安靜了下來，低頭不語，僅僅是幾秒鐘時間，便見到她的雙肩開始抽動。
馬主任急道：“怎么了這是？怎么就哭了呢？”
葉秋荷抬起頭來，臉上早已是梨花帶雨。“馬主任，在來找您之前，我已經做過PET-CT了，他們說，我得的是癌癥，我不信，這才來找您看，可是……”葉秋荷抽噎說著，突然頓住，雙手遮住了臉頰，將頭深埋了下去。
馬主任走過來，拍了拍葉秋荷的后背，安慰道：“丫頭，堅強一些，PET-CT也有假陽性的可能，再說了，即便不幸，這乳腺癌也不是不治之癥，只要能積極配合醫生，治愈的可能性還是不小的。”
葉秋荷忽地抬起了頭來，抹了把臉上的淚，擠出了一絲笑容，道：“謝謝馬主任，謝謝您跟我說了實話，我也不能再撒謊了，其實，我并沒有做過PET-CT。”
馬主任不由一怔。
楊兮跟著也是一愣。
葉秋荷接道：“我發現腫塊后，在網上咨詢了好多醫生，自己也看了許多關于乳腺癌的醫學書，了解越多，越懷疑自己得的是乳腺癌，現在好了，有了馬主任的診斷，我安心了。”說完，葉秋荷還真就露出了笑容來，而且，看得出來，她那笑容絕非勉強。
馬主任無奈一笑，道：“小丫頭，你還真有兩下子哦？好吧，既然你能扛得住，那我也不必隱瞞了，從觸診的癥狀來看，你罹患惡性腫瘤的可能性不小，但單憑觸診是無法做出定性的，必要的檢查一樣也少不得，這樣吧，你加一下楊醫生的微信，讓楊醫生盡快幫你騰出一張空床來，住進來再做檢查，費用會劃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