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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八章 火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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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元宵縱火一事,隨園畏縮,以至于案犯毫發無損,邊軍氣焰愈加囂張,這次來了鎮海,又得王本固之命四處散播流言,更是跋扈非常。

  當年設市通商,錢淵匯同唐順之、吳百朋、孫丕揚等人詳盡的分解海貿各個環節,每個部門每個管事都是專職專責,說的簡單點一個詞,井井有條。

  而這些向來沒規矩的軍漢堪稱肆無忌憚,在城內到處惹是生非,居然跑到碼頭去撒野。

  碼頭處來往貨船數不勝數,各種貨物琳瑯滿目,一旁的草市中多有客商將貨物擺出來讓客戶挑選……別看都是幾個麻袋鋪在地上,說不定人家庫房里堆得高高的。

  一個軍漢看中了一位南京客商擺出來的絲綢,那是大名鼎鼎的云錦,上去摸了幾把被訓斥了幾句……這下好了,轉頭就將董一奎的小舅子,也就是杭州錢塘縱火的那位給叫來了。

  燒了酒樓,燒了民房,燒傷了人,甚至燒死了人都能平安無事,這位小舅子自然是百無忌憚,人狠話不多,丟了幾個銅板拿著云錦就要走人。

  開玩笑,這種云錦雖然不算頂級,但一匹市價也將近二十兩銀子,如果賣到南洋,至少能翻三個跟斗,那位南京客商之所以在草市擺出來,無非是想借助海商多賺一點……現在人家只丟了五六個銅板,自然是要扯著小舅子不肯放手。

  這下好了,那位南京客商被爆錘了一頓,攤子被砸了,貨物全都被搶了,一旁正在和客商議價的海商看不過去,只說了幾句也被裹挾進來,一棍下去頭破血流。

  草市的管事是戚繼美的舊部,當年上虞大捷時重傷,被錢淵要來安置在這兒,類似的情況在寧紹臺各地數不勝數。

  管事也不頂用啊,右手少了三根手指頭,左腿走路還一瘸一拐的,還沒說幾句就被捶的爬不起來。

  事情徹底鬧大了,寧波推官吳成器都到場了,但小舅子完全不放在眼里,還放出話來,今兒我要是不痛快,你們以后都別想痛快……不給你們發放通關文書,以后你們都得喝西北風!

  場面為之一靜,關于此事的流言蜚語昨天就已經傳遍鎮海,難道是真的?

  難道真的要截斷甬江?

  消息靈通的海商已經知道新任浙江巡按御史王本固昨日抵達鎮海。

  但趕過來的錢家護衛可不管,誰敢在鎮海鬧事,收拾你沒商量!

  北京勛貴、朝中大佬的子侄在鎮海鬧事,輕則杖責,重則……反正前年京山侯族人在鎮海鬧事,還弄出一條人命,最終那廝消失的無影無蹤,京山侯長子在京中還被打斷了腿。

  對了,還有當年以青詞見寵嘉靖帝的袁煒,慈溪袁家三番兩次,先是以勢相逼,以位壓人,之后厚禮相賄,軟言相求,可惜錢淵軟硬不吃……如今袁家倒是有資格出海,可惜他們已經沒這心思了。

  就在正月間,歷史上曾經入閣的袁煒在北京病逝,官至刑部侍郎,趙貞吉也是因此調任刑部,陸樹聲這才回京入戶部……如今慈溪袁家爭家產鬧成一鍋亂粥。

  一陣嘈雜聲中,齊齊舉起長棍的錢家護衛將十幾個軍漢打的落花流水,那位小舅子還挨了兩個巴掌,臉上火辣辣的疼。

  “鬧出如此亂局,只兩個巴掌了事?”人群外的郭遠心不甘情不愿。

  一旁的劉洪輕聲道:“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少爺說的。”

  郭遠咬牙切齒,“劉哥你先進城,小弟再看看,倒不信在鎮海,董家人也敢那般跋扈!”

  劉洪和郭遠剛剛抵達鎮海,開始著手組建商號,不以隨園命名,不以錢家命名,而是取了個“四通”的俗名。

  不是錢淵要銀子,實在是耗費太大,括蒼山那邊的作坊研發費用太高,再加上準備將北邊將門扯進來,也要給南邊的舊部點好處……四通商號并不僅僅只有錢家。

  劉洪徑直入城,郭遠就站在碼頭邊,找了個高處細看。

  那位吃了虧的小舅子不肯善罷甘休,摸著屁股一溜煙的跑遠,沒過一會兒,就有七八艘兵船橫在了甬江上截斷了商道,數百邊軍聚集而來,持刀拿槍,兇神惡煞,驅趕碼頭、草市的圍觀人群。

  趕來的洪厚昨日就得孫鋌囑咐,自然不會示弱,一聲令下,數十錢家護衛直面邊軍。

  錢淵在東南始終向下延伸的影響力在這一刻展露無遺,只有數十個護衛站在前頭,后面手持棍棒的壯漢多達數百。

  碼頭、草市的大大小小管事大都是軍中出身,甚至是錢家護衛出身,每一個要么是錢淵的舊部,要么是戚繼光、戚繼美、侯繼高的舊部,每一個人錢淵都認識,叫得出名字,聊過天,喝過酒。

  董一奎、董一元還在城內和王本固在一起苦苦等著唐順之的出現,哪里想得到自家小舅子在外面惹出這么大的破事。

  金雞山上,聽徐碧溪將事情敘述了一遍,錢銳思索片刻,看向汪直,“此事實屬意外,應該很快就平息,老船主之意?”

  汪直幽幽嘆道:“董家如此肆無忌憚,囂張跋扈,至此唐荊川、孫文和均未現身,看來隨園在京中真的勢微了。”

  錢銳沉默了會兒,勉強笑道:“狗咬狗一嘴毛,反正和咱們無關。”

  “哈哈哈,的確如此。”汪直大笑著揮手讓諸人散開,轉頭目光炯炯盯著錢銳,“但對方先生來說,未必無關吧?”

  察覺到身邊最信任的謀士和錢淵暗中有來往,汪直解開了很多謎團,為什么當年實力雄厚的徐海最終敗北,為什么當年受招撫和錢淵商議通商事,會那么契合……好像干菜烈火,一碰即燃。

  但汪直并不準備將此事徹底捅穿,畢竟自己和錢淵的盟約仍在,那位青年依舊是自己最堅實的盟友。

  “自嘉靖三十二年,就聽聞錢龍泉之名,后在瀝港初見,實在是天下少有的俊杰,又目光長遠,料事如神,當年還以為虛言,不料三年之后真的得賞靖海伯的爵位。”汪直搖頭道:“老夫不信,如此局面,錢龍泉無能為力。”

  錢銳心中略安,突然眼神一閃,指著遠處,“老船主看,那是誰的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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