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杉江宅的男主人深夜被鈍器擊打致死,女主人驚慌報案,說有人入室搶劫。
警方飛速出動,卻一直沒能抓到兇手。之后,傷心的女主人帶著兒子遠走他鄉,空余的房子成了鬼屋……
以上都是假的。
實際上,白石記得原著中給出的真相是:殺死男主人杉江旭的,不是強盜,而是和他發生口角,被他怒斥了的兒子。
屋子太大,就這點不太好——兒子和老子打起來的時候,唯一可能拉架的杉江太太完全不知情。
等她被異動驚醒,穿過半棟宅子匆匆趕到時,她老公已經涼了,兒子也成了滿身是血的殺人犯。
三口之家,一下就少了一個半。崩潰邊緣的杉江太太看著兒子跪在她面前痛哭,心如刀割。
呆呆的站了許久,她終于艱難的做出了決定。
——她要包庇她的兒子,保住這個僅剩的親人。
兩人于是做出離開的假象,實則又偷偷回到這間古洋房里,過著見不得光的地下生活,想熬過公訴期限,讓杉江昭夫沒法再被追訴。
理論上這是可行的,但實際上,杉江昭夫一個唯唯諾諾的學生,天天住在死過人的陰森古宅地下,而且死的還是他親爹,再而且人還是他親手敲死的……
心理壓力與日劇增,寢食難安的杉江昭夫,不可避免的做起了噩夢。
最早,夢里只是雜亂無章的鮮血和死人。
可慢慢的,他父親的形象開始清晰,每一天,他都能在夢中再會這個滿身沾血,形容可怖的人。
咬牙撐了一年,杉江昭夫終于崩潰了,他找到母親,哭著說想要自首。
可沒想到一直以來對他百依百順的母親,這次卻沒有同意,甚至她還在飯菜里下藥,直接把他拘禁起來。想等公訴期限過了,兩人再一起回歸正常的生活。
半夜偶爾傳出的“鬼叫”,是杉江昭夫痛苦的嘶吼。而窗邊的“鬼火”,則是不敢開燈的杉江太太舉著的燭臺。
雖然白石不知道他們從哪囤了那么多蠟燭和食物,居然能一宅宅上五年……不過,這應該就是“鬼屋”的真相了。
念頭剛動,任務欄隨之彈出。
探明鬼屋真相的標題下面,出現了一個文字框,看樣子是要他把真相寫進去。
……居然是筆試,還挺嚴格。
白石輕手輕腳的退回地下室門外,接過光屏中Q版助手抱來的筆,正要往上寫。
狐貍忽然抬爪拍了他一下。
緊跟著,白石聽到頂部傳來一聲什么東西被關閉了的咔噠響動。
不大的聲音在幽閉的地下通道內來回碰撞,逐漸顯得刺耳。
在這種回蕩不息的背景音中,有一道腳步逐漸清晰,正在漸漸下行,逼近轉角。
白石手頓住了,一下有些猶豫。
他在想,是現在把倆人抓住,送給警局,還是就這么默默告辭。
兩個選項同時擺在面前,白石立刻倒向后者。
假面狀態只剩下不到十分鐘,萬一那位夫人武力值奇高,一時半會兒搞不定,導致抓人抓到一半,自己被動消失,那反倒會變成打草驚蛇,把一切弄的麻煩起來。
再有,萬一他幸運的找到相關物品,觸發了隱藏任務。結果到時候回來一看,隱藏任務的環節之一是再和妻兒團圓一次之類……那不就涼了嗎。
一連串念頭排隊閃過,很快,白石做出了決定。
他先解除了對狐貍的召喚,而后自己也解除掉[假面],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黑暗里。
幾秒后,纖瘦枯槁的杉江太太一手端著餐盤,一手握著沉重的銀色燭臺,長而樸素的黑色裙擺拖在臺階上,緩步走下來。
她停在最底部的木門前,低頭聽了一會兒里面斷續的哀嚎。直到餐盤里削好皮的蘋果氧化發黑,她才恍惚的回過神,用手肘頂開門,邁著輕而優雅的步伐,走進里間。
野人似的杉江昭夫一頓,忽然沒聲了,他慢慢瑟縮進更深的角落。
杉江太太毫無所覺似的走到鐵欄邊,把餐盤從底部的小口推進去,朝他笑了一下:
“來吃飯吧,每天只能在這么狹窄的地方活動,要注意補充營養,保護身體呀。”
杉江昭夫沒回答自己的母親,他看起來居然在隱約發抖。
杉江太太微偏著頭,蒼老卻明亮的眼眸充滿愛憐的看著他,片刻后,她把燭臺朝杉江昭夫所在的方向推近了一些:
“怎么整天縮在那么黑的地方?昭夫,到媽媽這來,來吃飯。”
杉江昭夫盯著那盞燭臺,呼吸急促,滿臉恐懼。
這是一盞沉重的仿銀燭臺,底座連接著用于手持的柄,頂端則分了三個開叉,每個尖端各頂著一盞燃燒的蠟燭。
這并不是真正的銀質燭臺,很難生銹,按理說,它的表面應該白皙锃亮。
但仔細看,卻能看到燭臺繁雜的花紋中,腌進了絲絲縷縷的暗色,而后它們被流下來的蠟油封住,層層疊疊,像一個被嚴密保存起來的標本。
別人或許會以為那是銹漬。
但杉江昭夫卻知道,那分明是凝固的血。
……是五年前,從他父親后腦流出的血。
如果當年接到報案的警察在這,或許他能對得上號:這就是當年杉江太太報失的物品之一,據說被歹徒當做真銀擄走了。
柔和晃動的燭光下,那些詭異的深色線條活了似的清晰。
眼看杉江太太端著燭臺湊近,杉江昭夫哆嗦起來:“我錯了!媽,我真的錯了!放我去自首吧,求你,讓我去自首!”
“別這樣,昭夫,公訴期限很快就會過去的。”杉江太太停下動作,跪坐在滿是塵土和雜草的地上,用堪稱溫柔的視線注視著他:
“媽媽答應過幫你,就一定會做到。你看,媽媽都這么努力了,你也不要再說這種任性的話,好不好?”
她枯槁的手握著燭臺,細長的手指與燭臺上的陰影相互糾纏,仿佛在同看不到的人十指交握。
十幾米外的街道上,買菜路過的吉田步美忽然耳朵微動,打了個激靈。
她一把抱住了旁邊吉田太太的胳膊,半是害怕半是撒嬌道:“媽,鬼屋里又有聲音!”
吉田太太習以為常的笑了笑,摸摸她的腦袋:
“說了多少次了,那是風聲。步美都一年級了,到了該相信科學的年紀啦。”
“……可是,這聽起來實在很像有人在慘叫嘛。”
吉田步美還是怕,她水潤的眼睛轉了轉,忽然想起一種忘記在哪聽過的說法——克服恐懼的最好辦法,就是直面它。
……不如帶上小伙伴,來這里探一次險!
正好班上新來了一個轉學生,他總是獨來獨往,一個朋友都沒有,也太可憐了。
到時候一定要叫上他。
都說患難見真情,這次之后,他肯定就也能交到朋友啦。
想到這,吉田步美重新開心起來。她拉著媽媽柔軟溫暖的手,繼續向家中走去,逐漸把“鬼屋”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