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層共有兩戶人家,其中盡頭的那一家大門緊閉,房門和門外的腳墊上落了淡淡一層灰,冷冷清清的,看著像是沒有住人。
左手邊那家就熱鬧了——門大敞著,不時有警員進進出出,細聽,還能聽到里面走來走去的腳步聲、壓低的討論聲、招呼人仔細查看的吆喝聲音等等。
這還是白石頭一次零距離接觸兇殺現場——游樂園那次不算,畢竟未遂——他好奇的站在門口,向里張望。
就見幾個警察正圍在大廳中間,把一具尸體裝進尸袋,可能是準備送去解剖。
死者是個肥胖的年輕男人,他淺色上衣被血染的一片污臟,頭發上也沾了血,半長不短的發絲黏在一起,耷拉著遮住了半邊臉,看起來邋遢又油膩。
警察們調整著尸體的姿勢,準備拉上拉鏈,這時,尸體的頭發因重力向側面滑開了一點。
透過發絲的間隙,白石正好能看到他死不瞑目的雙眼,那一雙被肥肉擠壓著的眼里,瞳仁詭異的散大到極致,乍一看,居然有種正在和白石對視的感覺。
明知道那是個不能說話不能動的死人,白石還是感到一陣生理性的惡寒,雞皮疙瘩順著手臂一路爬到了背上。
頓了兩秒,他無事發生般移開視線,面上完全沒在怕,心里卻恨不得抱著胳膊蹦跶幾下,讓運動帶來的熱氣驅散心底泛上來的森森涼意。
很快,警察們整理好尸袋,陸續起身。
白石余光瞥見那邊的地上好像有東西。糾結片刻,他重新轉回頭,先忍不住看了一眼被封好的尸袋,之后,才看向剛剛被警察們擋住了的地面。
就見那里畫著一圈白色的,十分新鮮的人形痕跡固定線,是一個人趴在地上的樣子。
這種原始的標記,據說已經被淘汰很久了,此時乍一看到,只覺得一股時代刑偵劇的氣息撲面而來,讓白石有點出戲,不適感一下消散了很多。
他趁機做了幾次深呼吸,這么一吸,他才注意到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血腥味。
好在白石倒不怎么怕血,動作略微一僵,非但不停,反而吸的更快了,他希望自己盡快習慣尸體和各種案發現場。
畢竟,想在這個世界生存,以后各種奇形怪狀的東西還有得看呢,不習慣還能嚇死怎么的。
尸袋被兩個人抬走,白石挪到旁邊,給他們讓路。
他目送著尸袋進入電梯,電梯門關上,忽然想到如果樓下那些迷妹還沒走的話,突然看到一包這東西……也不知道會有何感想。
隨著最吸引他注意力的東西消失,白石暗暗松了一口氣,終于有空打量大廳中的其他人。
先看了看地上,果然,一個小學生模樣的男生正趴在木地板上,手里捏著一只不知從哪淘到的放大鏡,到處查看。
他脖子上戴著一枚顯眼的紅色蝴蝶結,白石看了一會兒,認出那是柯南標志性的變聲器。
一想到這兒,他就不自覺的后頸一涼,差點就想抬手去捂。
使勁抑制住這種沖動后,白石視線下滑,看向柯南的手腕。
出乎意料的是,柯南手上空蕩蕩的,并沒有戴麻醉手表。這讓白石有點吃驚,他一直以為變聲器和手表是成套出現的。
……如今看來,博士也有CD,要歇幾天才能造出新東西。
除了柯南,毛利小五郎和毛利蘭也在現場,這對父女正湊在大廳一角,和一個女人低聲說著什么。
那個女人背對著白石,白石看到她就是一怔。
——比一般女孩更加高挑的身高、纖瘦的背影、披在背上散落至要的棕色波浪長發……
這不是剛才被他絆倒的那個誰嗎,這么快就換了一身衣服?
但很快,白石就意識到自己認錯人了。一轉頭就能看到,池澤優子正獨自坐在沙發上,穿的還是原來的衣服。
他又重新轉回視線,心想這兩人背影真像,難道島國現在流行這種發型?
“洋子小姐可愛吧。”旁邊冷不丁冒出一道聲音。
轉頭一看,就見佐藤美和子站在他旁邊,正看著沖野洋子——也就是正在和毛利父女說話的人。
佐藤小聲夸贊:
“不愧是正當火的三棲藝人,真人比鏡頭里的還要好看。人也很有禮貌,剛才我給她遞紙巾,她還對我說了謝謝呢。”
“……”正常人都會說的吧。白石無語的看了她一眼,沒想到旁邊這還潛伏著一只路人粉。
這時,不知道是不是偶像的“反窺雷達”啟動了,沖野洋子忽然一回過頭,看到白石和佐藤美和子正在看她后,她微微一怔,很快朝他們笑了一下。
這一下,白石才發現她和池澤優子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池澤優子眼角狹長上挑,顴骨略高,畫著色彩更鮮明的妝,總的來說就是更御姐。
沖野洋子卻明顯正奔跑在可愛路線上,她臉蛋偏圓,眸光水潤,眼眶紅紅的,好像剛哭過。
……嗯等等,她為啥要哭?
是看到死人,被嚇到了?
被正主發現了,偷窺二人組不好再繼續看。
兩邊互相點頭致意后,白石扭頭看向了別處,準備仔細看看這里的環境有啥特殊的,好給學姐收集資料。
怎么說這也算是一份薪水不低的打工,得認真完成。
結果剛轉過身,他就驚了一下。
背后不知什么時候站了個人——目暮警部正抬著手,準備拍他的肩膀叫他。
見白石自己轉過了身,目暮警部一怔,轉而放低手,跟他握了兩下:“是白石吧,我是目暮。”
這是一位中年發福的警官,挺著不小的啤酒肚,身上穿的是棕色風衣、棕色領帶、深色棕褲子、更深棕色的鞋,頭上還戴著一頂棕色的圓邊禮帽。
……這是有多喜歡棕色。
打過招呼,寒暄過后,目暮警部捻了捻自己濃重的一字胡,簡單交代:
“想看什么可以看,也可以拍照,但不要破壞案發現場,更別和那些混蛋偵探一樣亂動證物。另外,收集到的資料只能用在數據統計里,一切照片都不能外傳。”
”好的好的。”白石禮貌的一一答應,努力想用他真誠的雙眼直視目暮警部,可眼神卻不遂他的意,總是不自覺的往上飄。
倒不是他眼睛有問題,更不是心虛或者什么,而是……
——白石的視角里,目暮警部正頂著一個半透明的文字氣泡,里面還寫了個嘆號!
嘆號是加粗大寫的,氣泡正不斷小幅度的上下晃動,和游戲里發布任務的NPC很是相似,看的白石十分手癢,很想對目暮警部按一下F,接取任務。
可惜手邊沒鍵盤。
“怎么了?我的帽子上沾了什么東西嗎?”他視線飄動的次數有點多,目暮警部終于察覺到不對,疑惑的往上看,同時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帽檐。
當然,他什么異常都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