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文武大臣到了現在,才總算明白,陛下為何執意要打中南。
原本中南只是大秦崛起的跳板,本來他們皆以為天下太平,可以安心享受這盛世繁華。
可經過陛下這一番講解,他的眼見瞬間開闊了許多。
只不過陛下說五十年內?
陛下這是把后世之君的路都給安排好了嗎?
“陛下,這張地圖從何而來,是否準確?”
李斯也似乎重燃了年輕時的雄心,他的老眼閃爍著炯炯有神的光芒。
“千真萬確,不會有絲毫差錯。”
嬴政只回答的一半,至于地圖從何而來,他沒必要解釋。
果然,聽到嬴政的話,眾人全都有些神色古怪。
要知道怪事年年有,可是今天特別多啊!
陛下今日拿出的任何一樣東西,都足以顛覆一個時代,這全是劃時代的杰作。
“陛下,這張地圖這么大,大秦帝國要打下這么多地方五十年內真的可以嘛?”
馮去疾內心恢復平靜之后,不由有些費解道。
看著地圖大秦的版圖便知道,這張地圖至少橫跨幾萬里。
要知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后勤如何跟得上?
“不著急,一個一個收拾,總有收拾完的那一天。”
嬴政風輕云淡,似乎在述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所有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只能齊聲高呼:“陛下圣明。”
“誰可出使夜郎?誰又愿意出使月氏打開通往西域的商道?”
嬴政目光望著滿朝文武,審視道。
隨著嬴政的話音落下,章臺宮大殿寂靜下來,所有人都低著頭,默默不語。
“怎么?泱泱大秦,就沒有一個可為帝國盡力,為朕分憂的臣子嗎?”
嬴政見狀,頓時語聲厲色道。
所有人都心中清楚,這是立功,討得陛下青睞的時候。
但是他們都在朝為官十幾年,有的甚至為官數十年。
這些年來他們享盡富貴榮華,早已磨平了棱角,一個個只想保住自己現在的地位,失去了冒險之心。
誰都明白,出使未知的夜郎,滇國,絕對是九死一生之舉。
他們為國盡忠沒有問題,為陛下分憂也萬分愿意,但是若是以生命為代價,那就不得不思量再三了。
嬴政看著這些默不作聲的朝臣,心中也是涌出無盡憤怒,只是臉上不動聲色。
對于這些人的反應,他并不意外,盡在意料之中。
看來帝國需要新鮮的血液,大殿之中的這些人都老了,且老奸巨猾……
“陛下。”
就在這時,內史騰站了出來,對著嬴政拱手一拜道。
“白愛卿,你有人選舉薦嗎?”
嬴政看了一眼已經年近古稀內史白騰,倒是有些意外道。
“陛下,小兒白奇治理蜀郡十幾年,對夜郎也小有了解,可堪此重任。”
內史白騰斬釘截鐵道,一臉真摯之色。
“白愛卿,此行危機重重,生死難料。”
嬴政看著白騰,意味深長道。
“陛下,臣擔心我兒,可更擔心帝國。自家父侍秦,白氏已侍奉大秦四代君王。臣慚愧,才能有限,比之家父功勛相差甚遠。”
“小兒白奇蒙受祖蔭,治理蜀郡身無尺寸之功,當以報陛下天恩。頭可斷,血能流,凡帝國需要,白氏一族當一往無前,為陛下分憂,為大秦效忠。”
內史騰語氣慷鏘有力,義正言辭道。
“好,好,好……朕心甚慰。”
嬴政看著內侍騰,圣心大悅,一連叫了三聲好。
“啟陛下,派小兒白奇出使夜郎。若小兒為國捐軀,臣雖老矣,劍猶鋒利,當親自率軍為子報仇,為國開疆,請陛下恩準。”
內侍騰躬身拱手一拜,說完,頓了頓,為表決心,補充道:“臣有六子,死一個,白氏香火仍存。”
嬴政雖早已練就一身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本領,可是聽聞,仍舊不由動容。
什么是忠臣?
這便是!
若大秦文臣武將皆如內史騰,何愁帝國不能一統四海八荒?
“你們都是大秦帝國的臣子,食君祿,位極尊,享榮華,受尊崇。可當帝國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全都成了啞巴!”
“你們有不少人還是皇親貴胄,可跟白氏相比,你們就不覺得羞愧嗎?”
“惜名利,珍己身,朕能理解,人之常情嘛?可是尸位素餐,貪圖安逸,朕絕不允許這樣的蛀蟲立足于大秦廟堂之上。”
“帝國需要的是治世之能臣,不是要一群只知阿諛奉承,深悟察言觀色之道的馬屁精!”
嬴政說到這里,重重的拍了一下面前的木案。
“咚咚……”
木案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回蕩在章臺宮的大殿之中。
“陛下息怒。”
滿朝文武大臣當即戰戰兢兢,一個個羞愧難當,深深低著頭。
“公子將閭。”
嬴政把目光放在了自己的二公子身上,輕聲喚道。
“兒臣在。”
一名年約二十五六的青年,一身華服,站了出來,他神色十分凝重。
“你是朕的兒子,是大秦帝國的公子。你兄長扶蘇在北疆戍邊,身為皇室子弟,當為天下表率,出使月氏,打開西域商道,你可愿意?”
嬴政義正言辭,望著自己的兒子道。
公子將閭心中一顫,只是很快他就平復內心的情緒,看著嬴政拱手一拜道:“父皇,兒臣愿往。”
滿朝文武皆嘩然,誰都知道出使夜郎滇國也許還有一線生機,畢竟那好歹也是一方國度,有文明的星火燃燒。
可出使月氏?
那便是九死無生,月氏,東胡,匈奴大秦北方三大部族,生性野蠻,殘暴無比。
“很好,記住你是皇族子弟,無論何時何地,都不可弱了皇族之風。你若死,月氏必滅族。”
嬴政一臉威嚴之色,望著公子將閭斬釘截鐵道。
虎毒不食子,他何曾想讓兒子去送死?
可身為君王,當為天下先。
自己的兒子是兒子,別人的兒子就不是兒子了?
只有這樣,天下人誰還敢在背后嚼舌根?
“兒臣明白,父皇放心,兒臣定當竭盡所能,完成父皇之囑托,與月氏建交,打開西域商路。”
公子將閭并不蠢,他們眾兄弟之中,除了兄長扶蘇涉及朝政之外,也只有公子胡亥可以常伴隨圣駕前。
至于自己與其它兄弟,根本就不受父皇重視,一直都只有公子之名,卻毫無半點實權。
眼下這雖是一條不歸路,但也算是一個踏足廟堂的機會。
只要辦成了這件事,證明自己的才能,父皇圣心大悅,自己未嘗不能掌握實權。
將來,那至尊之位未嘗沒有機會……
“好,退下吧!”
嬴政欣慰的點了點頭,然后揮了揮手。
“喏。”
公子將閭拱了拱手,然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朕準備修生養息,廣開商貿,減免稅賦,改舊革新,讓天下百姓食有所依,住有所居。”
嬴政沉吟了一番,直接丟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當即引得滿朝文武嘩然,一個個交頭接耳紛紛議論起來。
陛下停止了所有工程,免除所有徭役之后,他們就清楚,這一天要來了,并不意外。
可是改革,如何改?怎么改?
改革不是嘴上說說,那會觸動很多利益,尤其是他們這些既得利益者。
“陛下,臣有新政十策。”
李斯站了起來,手中拿著一卷竹簡,高高舉起,對著嬴政一拜道。
他早就心有所感,所以這些時日以來,一直在準備。
中車府令佰卓立刻十分識趣的走了下去,接過李斯手中的竹簡,然后重新走了上去,遞給了陛下。
嬴政拿起竹簡,隨意掃了一眼,便放在了面前的桌案上,然后對李斯揮了揮手道:“退下吧!”
李斯見狀,心中咯噔一下,陛下這是何意?
這新政十策可是自己費了幾個月心血所寫,絕對符合眼下天下大勢,休兵養民。
只是陛下已經表態,他又豈敢忤逆,只能拱了拱手一拜,然后退回了自己的席位。
文武百官見狀,也一個個心中若有所思。
按照常理,李丞相可是陛下面前的紅人,一直備受器重。
今日這是怎么了?
丞相失寵了?
右丞相馮去疾見狀,心中露出一絲冷笑,甚是快意無比。
大秦左右丞相,名義上以他這個右丞相為尊,可是滿朝文武誰拿他這個右丞相當回事?
完全是以李斯這個左丞相為尊,沒辦法誰讓陛下寵信于他?
可今日看來,自己的好日子要來了啊?
李斯這貨得罪了陛下?
失寵了?
哈!哈!哈!哈!
活該!
“朕已擬定了新政,宣詔吧!”
嬴政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斯,然后對著佰卓道。
李斯的新政十策的確不錯,可今時不同往日,以嬴政現在的眼光,著實看不上了。
“大秦始皇帝詔令,朕自繼位以來,以有三十八載,嘔心瀝血,勵精圖治。上承大秦歷代先祖之遺志,下繼天下蕓蕓眾生之宏愿,橫掃六合,一統天下。”
“數百年戰亂紛爭,山河破碎,萬靈泣血。天下男丁十之五六皆喪命于疆場,天下糧資十之七八皆耗于戰亂。君臣勞于神,將卒疲于命,工商苦于賦,士農哀于碌。”
“朕心甚痛,推新政十六策,養民于田,養士于書,養商于貿,養工于坊。”
“一,收天下之田于朝廷,按戶籍人丁之數分耕田于民。”
“二,廢除丁稅,戶稅。田稅,商稅,工稅由三取二稅賦,改為十取一。”
“三,廢黜各地關稅,凡大秦疆內貨物流通,各地官府皆不允許征收人貨入城稅。”
“四,各地皆要設立書坊,村落為學坊,縣城為學堂,郡城為學府,咸陽設太學。凡帝國子民,皆可入學接受帝國提供的免費教育。”
“五,改組朝廷,增設第十卿太學,總攬天下學府事宜。”
“六,開恩科,聚天下之人杰,每年五月初五于咸陽宮會考,擇優入朝為官。”
“七,各地設立帝國錢莊,推行帝國新貨幣,一兩黃金可兌換十兩白銀,一兩白銀可兌換一千銅錢。發行帝國紙幣,方便商貿流通,十兩白銀,百兩白銀,千兩白銀,萬兩白銀紙幣。”
“八,改軍制,組建帝國海軍。”
“九,收天下之鹽,鐵,煤,紙為帝國專營之權,違者死罪不赦。”
“十,凡帝國官吏,俸祿皆發放等同貨幣。
“十一,凡帝國子民,男丁十四歲皆要參加當地官府組織軍事訓練。”
“十二,男子十八加冠,女子十六及笄。”
“十三,凡帝國子民,養育三子女以上者皆可得帝國每年不少于五百銅幣補貼,以此類推。”
“十四,為方便天下百姓習文寫字,推行新字,逐漸取締小篆。”
“十五,取消舉薦考察入仕的舊例,皆以科舉為入仕為主。”
“十六,凡帝國軍功爵位,無論高低,皆能傳三代,世襲罔替徹底廢黜。”
“大秦始皇帝詔令,布告天下,咸使聞之。”
佰卓一口氣宣讀完畢之后,滿朝文武皆臉色劇變,一個個神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如果這些新政全部落實,這豈止是利益受損?簡直就是挖了祖根啊!
毫不意外,受益者皆是那些草根賤民,可是他們這些達官貴人,全都要遭罪。
尤其是他們的特權將受到極大的削弱,危及根本啊!
陛下是瘋了嗎?
這是要動搖國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