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下來,琉夏跑遍了整個異聞帶的所有城鎮,不僅將死去的人重新復活,還在各個城鎮之中留下了通訊術式的媒介。
那是和迦勒底所使用的一模一樣的通訊術式,只要啟動媒介,就可以將兩邊的影像傳送到對面,和視頻通話一樣。
此刻,在潛航艇的幫助之下,琉夏啟動了留在異聞帶內的所有媒介,讓這里的狀況可以被所有城鎮民眾們看到,也同時會讓他們的影像出現在這湖心島的上空。
僅片刻不到,伴隨著一道道光芒的亮起,數百道的影像就在湖心島的上空中顯現出來,落入了阿周那和妖僧的眼中。
“搞什么幺蛾子?”
妖僧見狀面露嘲諷,神色愉悅。
“就算你們將這些影像顯現出來又能有什么用處呢?全能之神是完美的,是不敗的!還是說,你們有喜歡將自己落敗的慘象向全世界直播的微妙興趣嗎?”
“鼠目寸光還引以為傲,不過是徒然惹人發笑。”
琉夏掃了一眼那妖僧,不再搭理這個佞臣,目光落在了阿周那的身上,祂的臉上露出了探究的意味。
“你既然是全能之神,擁有全知之眼的話,那應該也可以看到這個世界各地的狀況吧?”
阿周那沒有說話,但眼中焦距卻逐漸放開,視線落向了世界各地。
緊接著,祂的眼神便驟然陰沉下來,臉色漆黑得讓人不寒而栗。
“……你做了什么?”
祂的雙眼浮現出前所未有的盛怒,直視著琉夏的眼神幾欲噴火,如果給祂一雙直死魔眼,琉夏現在說不定已經死了。
“哦呀?”
妖僧神色微微停滯。
“如你所見,我將過去數十年來,被你殺死的人們全都復活了過來,現在他們就生活在過去的城鎮之中,看著我們之間的較量。”
琉夏神色漠然地道。
“什么?!”
妖僧驟然一驚,臉上的笑容瞬間扭曲狂亂而起。
“……你竟敢……做出這種事?”
沒等妖僧做出反應,阿周那已經驟然發難。
“違抗……神的旨意……插手……神所打造的輪回,此為大不敬!”
這決然不是瑣事的范疇。
琉夏所做的一切,讓人格幾乎完全機械化的阿周那都勃然震怒。
伴隨著祂第一次清晰地表達自己的情緒,就仿佛連周圍的世界都為之震顫一般,大地、空氣都隨之震鳴不已。
“在說這種話之前先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吧。”
琉夏沒有直接動手的意思,繼續以言語引動阿周那。
“憑什么那些人非死不可,連存在的痕跡都要從殘存的人的腦海中抹除,你作為全能的神,難道不該是庇護人們的生存,給予人們需要的恩惠嗎?”
不妙!
妖僧驟然警覺,心下駭然不已。
不能讓他在那么說下去了!
“神明啊,您沒有必要——”
他連忙向神明搭話,試圖讓祂冷靜下來,意識到對方所布下的陷阱。
然而,盛怒的神明根本聽不進他的話。
“他們……全都是不需要的……生物!”
阿周那毫無戒心,仿佛心直口快般將自己的想法脫口而出。
“那些全都是……無價值、不成熟、不完全……也即是邪惡的生物!……為了成就理想的世界……就必須要將所有的邪惡生物全部抹除!”
做了成千上萬年的全能之神,作為戰士的阿周那的心計、戰斗素養,幾乎全磨滅在了無盡的時間之中。
現在全能的阿周那,不會隱藏自己的心思,也無比確信自己的正義和力量。
因此,那個妖僧才能輕易唆使祂。
也因此,琉夏才能輕易引誘他說出這番話來。
“怎么會……?”
“神明怎么會將我們視作邪惡?”
“這不可能!我從來不做偷盜之事,我的信仰也非常虔誠,只是不小心被魔獸傷到了而已!”
無數的懷疑之聲從周圍的影像之中響起。
人們心境大亂的同時,也有無數人群情激奮而起。
只讓琉夏一張嘴去說是沒用的,就算他復活了數以百萬計的人們,那也僅僅只代表他們開始信仰琉夏而已,不代表他們對阿周那的信仰徹底崩塌。
畢竟人們對阿周那的信仰的確根深蒂固,祂的死忠粉不是一般的多。
有鑒于此,必須要讓阿周那自己說出來才行。
讓祂說出自己從來不將民眾的性命當回事,將死去之人定性為邪惡,讓所有人為之失望,讓所有人離祂而去。
到了那時,哪怕再虔誠的信徒,也會對祂產生懷疑,變得不再信任、信仰祂。
所以,琉夏才會把通訊全部打開,讓阿周那的話語傳遍異聞帶全境。
“這是你的傲慢啊,全能之神!”
琉夏冷聲喝道:“沒有人在追求理想世界那種東西,那只不過是你的一廂情愿,人們只是想要和家人平靜地生活下去,有不錯的收成,找到理想的另一半,過好幸福的一生!沒有人會期待那種世界。”
“……閉嘴。”
阿周那臉上的神色變得陰暗至極,琉夏的話語落在祂耳中,變得無比的刺耳,無論如何都聽不下去。
“更為重要的是,憑什么需不需要都是由你來判斷?這種事情不應該征求所有人的意見嗎?只因為你的一己之見,就要讓人甘愿去死,甚至抹去其存在痕跡,讓活著的人連悼念他們都做不到,你的這種做法,和自私自利的邪惡之神有什么區別?”
然而琉夏并沒有停止,反而變本加厲,更加直白地點出了最為關鍵的問題。
沒錯。
想要創建理想世界,這本身不是什么問題,這是無比崇高的理想。
錯就錯在阿周那不應該只以自己一個人的意見來決定事物的去留,那充其量就只是祂一個人的理想世界罷了,絕不是所有人都期望的理想世界。
歸根到底,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祂就已經走上了歧途。
“這根本不是我們需要的神!”
“我們沒有到達理想世界的野心,我只想和孩子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所以我絕不認同那樣的神是神!”
無數刺耳的聲音從影像之中響起,傳入了阿周那的耳中。
“閉嘴!”
全能之神驟然瞪大了雙眼,雙手虛握而起,一聲無法抑制的怒喝之下,令得兩道耀眼的光芒憑空在手影上浮現而出,轟然炸響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