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沙以前想象過鯡魚罐頭到底有多臭,他一直認為那些吃鯡魚罐頭的UP主和吃播主播都是嘩眾取寵,故意用夸張的表情來騙。
但是現在,他發現自己錯怪了那些UP主和主播。
這玩意是真的臭。
——這些天我要吃這玩意度日嗎?
馬沙看了看旁邊硬梆梆的火腿,覺得還是先嘗嘗這火腿能不能吃吧。
他把鯡魚罐頭放得遠遠的,拿刀切了一小片火腿。
他在地球的時候只吃過切好的火腿,但是他在視頻里看過法國大廚切火腿,現在他一邊回憶一邊切了一刀。
火腿沒想象中那么硬,感覺可以吃。
馬沙把一片火腿放嘴里。
——味道……竟然還不錯?
然后他看了眼臭烘烘的鯡魚罐頭,心想這玩意還是先處理了吧。
但轉念一想,現在他還不確定多久能獲得給養,每一點給養都要珍惜。
馬沙重新靠近鯡魚罐頭。
——冷靜!這玩意人北歐人真的會吃的,死不了的。
馬沙靠過去,一手捏著鼻子,一手從罐頭里拿出一條魚。
——我可是廣東人!老子甚至吃過油炸水蟑螂!那玩意看起來就跟真的小強沒區別好嗎!
馬沙下口了!
然后他發現,其實這東西到嘴里,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
這種感覺一產生,他就大意了,松開了捏著鼻子的手,隨著鼻腔感知到惡臭,馬沙突然覺得嘴里的東西也變得臭起來。
——臥槽,原來嗅覺真的能干擾人腦對味覺的判斷的啊!
馬沙想起自己小時候,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香菜,但是有一天他鼻子不通氣,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把香菜給吃下去了,從那以后他對香菜的厭惡度銳減——不過他還是會有意識的規避香菜就是了,但以前他可是有香菜的碗里的東西都不想碰的。
現在,因為嗅覺的干擾,馬沙感覺自己含著一坨屎,條件反射就要嘔吐。
但是最終,馬沙還是本著“糧食不能浪費”的精神,抑制住了嘔吐沖動。
他把鯡魚罐頭咽下去了。
他守護住了身為廣東人的榮耀與驕傲。
——很好,這樣這些罐頭也可以當作儲備糧食了!
馬沙就著壓縮餅干把剩下的鯡魚罐頭都吃完了,暫時解決了肚子餓的問題。
這個時候的他感覺就已經沒什么好怕的了。
說來奇怪,明明生死之間都經歷過那么多次,對著自己太陽穴開槍更是需要莫大的勇氣,然而所有這些,都沒有像吃掉鯡魚罐頭這樣,讓馬沙產生一種“我已經無敵”的錯覺。
——接下來,用投影回現實看看情況好了。
馬沙隨手把鯡魚罐頭里的臭汁水倒進進取號的水循環管道,鐵盒子扔進回收機,扭頭回到了指揮中心。
李哥那邊的裴俊志依然處在滅燈狀態,看起來死透了。
小姑娘的燈好好的亮著,但是亮度看起來好像比皮埃爾·阿龍納斯的燈低一些。
——錯覺嗎?
——還是說,簡化版的光的雙縫干涉實驗,就是沒有單電子束雙縫干涉實驗來得靠譜?
馬沙正打算投影,突然想起一件事。
——等等,我的房間燈也是亮的,要不要試試自己投影自己?
馬沙想了想,伸手扳動了開關。
然而什么事情都沒發生。
——果然,縫合怪死亡之后,我的靈魂就到了這船上,雖然燈亮著,但我再也不能投影過去了。
——等等,也許我入睡還能返回?
馬沙直接往操作臺前的椅子里一坐,一仰脖閉上眼,往常這時候只要他想著現實就會回到現實。
但是,他回不去了。
“看來那邊已經徹底完蛋了。真有意思,本來是魂穿,現在變成了物理穿越……”馬沙一邊嘀咕,一邊看著自己的手,把五指張開又合攏,“看來這種假死脫身的辦法,也是只此一次,再用第二次估計就會像觀景室的老兄一樣,徹底死翹翹了。”
說著,馬沙把手伸向馬小美的接入控制開關,摸到開關后,卻沒有立刻扳下。
——小家伙現在一定在哭。
馬沙突然不太想投影過去了,他就是不像看小姑娘哭的樣子。
現在他還沒扳下開關,就已經在心疼了。
——可是沒辦法啊,要騙過敵人,就必須這樣。小姑娘演技再好,架不住年齡小啊,多半會被那老奸巨猾的安承弼看出破綻來。
接下來雖然馬沙打算想辦法讓小姑娘能看到進取喵,但是現在貿然把小姑娘拉進來,讓她知道真相,恐怕會被安承弼發現。
危險并沒有結束,安承弼一旦發現小姑娘可能也和“泰斗”有關,必然會抓住她,用她來威逼泰斗。
——不能再讓安承弼得逞了。
——所以,妹妹喲,恐怕得我過了頭七,才能讓你知道真相了。
馬沙本來想多等一段時間,更安全,但是他的存糧不允許他這么做。
更何況他的存糧里,有至少一半是鯡魚罐頭!
雖然第一罐順利吃掉了,但是這么吃下去,自己的味蕾怕是會變異!
吐槽歸吐槽,糧食的問題確實迫在眉睫。
于是馬沙下定決心,去面對因為自己的決定而悲痛欲絕的小姑娘——我可是弗洛伊德學派,冷酷無情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弗洛伊德學派!看小姑娘因為自己的舉動哭泣,我的內心毫無波瀾!
馬沙扳動了開關。
下一刻,他被投影到了現實世界。
——嗯?
他看到馬小美一身黑衣,抱著馬沙的遺像,站在長長的出殯隊列里。
——咦?
——這……我中間失去意識多少天?
馬沙突然一身冷汗。
作為一個廣東人,他一看就知道海州這喪葬習俗和廣東差不多,能出殯了肯定已經死了有些天了。
——乖乖,難道說,我用了那么多天才辛辛苦苦的從鬼門關前爬回來嗎?
——媽耶,我還以為我是在那邊崩了自己,立刻就在這邊醒來了,所以根本沒去確認時間,思維慣性害死人啊。
馬沙開槍崩自己的時候果斷得一逼,但現在他開始后怕了。
他調整視角,看著小姑娘的臉,他的精神分析技能正常運轉,把小姑娘的悲傷和絕望徹底的展現在他面前。
馬沙心如刀絞。
——妹妹啊,原諒絕情的二哥吧,現在你有多悲傷,重逢的時候就會有開心!
馬沙知道,自己的遺像本來不應該小姑娘抱,現在會這樣,小姑娘一定一哭二鬧三上吊全用上了。
正因為他知道,看著一襲黑衣的小姑娘,才倍感心痛。
他不忍心繼續看下去了,于是把目光轉向別處。
他看見三弟馬毅剛抱著他爹和他媽兩塊遺像,身上還披著麻布,頭上幫著白巾,表情……表情就像死了爹媽一樣。
這個形容當然很不好,但馬沙竟然一時間想不到別的形容了。
而馬自立,正抱著奶奶的遺像。
老太太的遺像應該是長子抱,馬自立肯定也頂著悲痛做了很多安排吧。
——我果然受不了葬禮的氛圍啊。
馬沙決定把視角從自己的親人們那邊移開,他不忍心繼續看了。
出殯的隊伍正從墓園的停車場往山上走,兩側的山坡上都是墓碑。
馬沙能看見許多馬家朋友也穿著黑色的喪服,跟在馬家人隊伍后面。
而周圍的山上,有不少大概是來保護的獵魔人,零零散散的站在墓碑之間。
突然,馬沙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舉著傘,也站在墓園的一顆松樹下,看著出殯的隊伍。
——安承弼!為什么他能在這里?他怎么騙過周圍的警衛的?
安承弼拿出了看起來像是水槍的玩具槍,對著小姑娘舉了起來!
馬沙條件反射就想發動宣言!
——不能讓他殺了小姑娘!這樣一來就沒有人給我提供給養了!
然而,馬沙沒有出手。
——不對!他就算要殺小姑娘,也不會特意挑這種地方下手。
——他來這里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泰斗大人可能會來最后看自己的“愛徒”一眼!
——這是算準了泰斗,也就是我,有可能看到這一幕,才故意這樣干的!
馬沙決心賭一把。
他沒有出手。
下一刻,附近的獵魔人都感覺到了什么,紛紛擺出警戒的架勢,有一小隊獵魔人正飛快的趕往安承弼站立的地方。
連出殯的隊伍都被驚動了,有人高喊“停下,有敵人”。
安承弼還是沒有開槍。
他對出殯隊伍莞爾一笑,然后身影消失了。
——果然。
——剛剛安承弼直接開槍,小姑娘肯定死了。
——但是安承弼的目標不是殺小姑娘,是看泰斗會不會出手,就和上次他看我怎么應對兩個妹子即將死亡的危機一樣。
——所以他沒有選擇立刻開槍,而是給足了時間讓泰斗,也就是我能反應過來。
——他甚至擔心我沒發現他,故意暴露行蹤,驚動出殯隊伍。
——但是現在,經過這一輪試探,安承弼,你應該相信我和馬家再無糾葛了吧?
馬沙笑了起來。
沒想到吧,安承弼,我不知道你在這之前做了多少試探,因為我還沒從鬼門關里回來!我在昏睡!
沒想到吧,安承弼,這就是我的逃跑路線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