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國猜的沒錯。
袁軍確實有后手,如今出來的這些袁軍,都不知道埋伏了多久了,之前出現的其他援軍,都沒有將他們引出來。
但是張燕他們才剛剛到,就一股腦地冒了出來。
而且他們的伏兵的方向,剛好是等到了張燕的黑山軍半截到了北海郡外,另一半還在繞過山脈,還不知道遇到了什么情況,他們也沒有辦法得到張燕的指示,沒有辦法鎮定下來。
這山上的伏兵就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狠狠地沖擊在了黑山軍的腰處。
就是將整個黑山軍的隊形分割開來,這支隊伍看起來人數并不是特別多,但是特別有沖擊力。
張燕雖然沒有辦法近看,但是他看到了那一桿在人群中翻飛的長槍,還有那發白的散發,他就知道了。
這種風格的,也就是河北名將韓珩的戰斗風格。
他年齡已經不小了,算得上是一員老將,但是一手槍法還是槍出如龍,在戰場上還是穩定得很。
張燕是跟他交過手的,是了解他的風格的,所以這種狀態還是很容易辨別出來的。
韓珩確實是一個帶騎兵的好手,而且這一批騎兵是袁紹讓韓珩親自調教的重騎兵,他們到了青州之后搜刮出來的能夠堆重騎兵的裝備和資源,都投到了這支隊伍中來,就算是顏良,都只是帶著輕騎兵。
韓珩專人專用,他這支重騎兵,就是沖著黑山軍專門練的。
話說,其實現在很明顯了。
袁軍其實是一支敵軍驅動型的軍隊,他們的特殊部隊的建立,都是有著真實的敵人所在,才成立的。
這就跟劉備陣營的不太一樣。
陳琛讓他們成立特殊部隊,是為了能夠全面覆蓋,即插即用,這可能就是戰略上的差距吧。
但是問題是現在韓珩所率領的重騎兵隊伍,雖然只有千余人,但是從山上沖擊下來,直接朝著黑山軍的薄弱處撞擊過去,這種橫沖直撞之勢,卻讓黑山軍沒有任何辦法,因為他們也沒有重裝步兵什么的。
就像是豆腐一般,一碰就碎。
這支重騎兵的想法也不是簡簡單單地沖一次而已,韓珩帶著這重騎兵在黑山軍中來來去去,像是蠻橫的戰車,將身著弱甲的黑山軍士卒們撞飛起來。
張燕看得眼眶迸裂。
這簡直就是攪屎棍,直接將整個黑山軍的氣勢和陣容降到最低。
而且現在的局勢,對于己方是徹徹底底的不利。
在黑山軍前方,是朝著張燕他們撲來的顏良文丑,袁軍主力直奔張燕前軍。
而韓珩所統率的重騎兵直接將黑山軍的長隊形攔腰斬斷,后面的黑山軍直接失去了最高層的指揮,好在押后的一部分也都是劉備陣營的人,他們倒是挺聰明的,將自己手下的人聚攏起來,稍微往后撤,而且還有直接往山上撤退的。
因為如果山上山下位置轉換的話,重騎兵想要往有著樹林的山上沖陣,還是會多上不少阻礙的。
這樣他們也算是能夠保存一點實力。
但是后軍倒是好撤離,可是張燕所在的前軍可就算是被包圍住了。
沮授布下的伏兵可不僅僅就是韓珩他們一支重騎兵,在另外一側也趕來了另外一批袁軍,這批袁軍大多都是步卒,是由高覽統率的。
這樣三面包圍過來,再加上另一側的山勢,讓張燕一下子突然就從四周無人陷入了重圍之中。
“師兄,我們撤吧。”
張燕跟身邊的管亥說道,他覺得這個時候不能再在這里待著了。
“不留下點人,撤不掉的。”
管亥皺著眉頭盯著沖來的顏良文丑,他知道今天這個圈套,如果沒有人斷后,那估計整個前軍都撤不出去。
管亥說的時候,張燕也是明白管亥所說的是什么意思,可是要誰留下來?
現在這個場面,幾乎可以確定的是,如果留下來的話,那就是死局。
留下來的人就是將命給另一個。
張燕不是很愿意留下來,因為他的夢想還沒有實現,但是管亥這個師兄,雖然來了青州之后他們就呆在一塊了,可是真要說有什么很深的情誼的話,其實也沒有,更多的只是合作關系吧。
這種情況的話,誰走誰留,還真的不是一件能夠輕易討論出來的事。
管亥看到了張燕眉目中的憂慮和糾結。
他在江湖上混跡得更久。
他可沒有張燕那樣的好運氣,有著張牛角的成就和扶持,也沒有黑山軍那般有著好的據點能夠好好地發展。
管亥從帶著自己的兄弟們到青州之后,一直都是在各處流浪,掙扎著求生存,而且隨著人口越來越多,他們也沒有過得更好,反而是因為人口多了之后,生活壓力又大了,后勤壓力更大,日子過得更不如前。
可以說張燕算是繼承了家業的小二代,但是管亥就是兩手空空地白手起家的。
所以管亥見過的江湖,見過的人心,見過的風景,遠比張燕要多得多。
他其實還是很欣慰的,至少自己這個小師弟,并沒有直接就把自己撇下,讓自己來斷后,而是在糾結。
就沖著他會糾結這一點,就說明他的心還是單純一些的。
這么多年,自己也算是活得差不多了吧,而且很明顯黑山軍過來青州之后,所展現出來的那種風格的正規,讓管亥也很放心。
他覺得張燕不能死,特別是在張燕跟他描述過了自己的夢想,想要在青州建立起地上道國的想法之后。
管亥就更加確信張燕不能死了。
因為他已經是太平教理想的最后火種了吧。
因為懂得,所以管亥知道像自己這樣飽經風霜的人,會失去實現夢想的勇氣,而師弟張燕這樣比較天真一些的人,或許才有勇氣去朝著那不可能的夢想發起沖擊。
“我來斷后吧。”
管亥突然笑了笑。
拍了拍張燕的肩膀,舉起了自己手中的大刀,指向了顏良文丑。
“我還沒有跟他們這樣名滿天下的大將交過手呢。”
管亥笑得很坦率。
“像我這樣的無名小卒,或許整個人生最有名氣的時刻,就是跟這些名將交手的時刻吧?”
“你帶著人趕緊撤退吧,或許我還能夠一穿二,名震大漢呢。”
管亥咧嘴一笑,仿佛他真的能夠將顏良文丑斬落馬下,他甚至露出了他一口大黃牙,質樸地笑了笑,這一刻的他,仿佛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家大漢,扛著鋤頭希望今年能夠有好收成。
張燕嘴唇顫抖了片刻。
他沒想到管亥會這么就將這個困難的選擇決定做出來。
而且這般坦然自如。
似乎他看不到危險一般。
這么一比較,他內心難免出現了愧疚感,他甚至有留下來和管亥一起面對顏良文丑的沖動,但是理智告訴他,在這個混亂的局面,自己留下來,也只不過是白給。
他沉默了片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這個時候的道別幾乎就代表著永別。
永別的時刻,卻是什么話都說不出口。
感情嗎?
其實真的不深,但是張燕還是感受到一種悸動。
理想嗎?
張燕有些迷茫,自己這么失敗,到底真的能夠建立起地上道國嗎?
“快走吧,不然我可就白留了,記住了,我等著你建起了地上道國之后,跟天上的我取得聯系哦。”
管亥沖著張燕眨了眨眼,一夾馬腹,朝著顏良文丑迎了上去。
他是那般灑脫。
他沒有任何親人,沒有任何牽掛,自己手下的人如果有張燕的手下那批中層軍官的管理,應該能夠過得比當初自己帶的時候好很多,這樣他也就沒有什么遺憾的了。
之前管亥承受了太多的壓力和責任了,哪怕壓得喘不過氣來,他還是得帶著數十萬青州黃巾繼續往生的希望爬。
既然現在有這樣的機會能夠讓自己輕輕松松地解脫的,還不用擔心后事,那何樂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