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來?”身穿綠色單衣,腰挎墨色寶劍的方臉青年訝異低呼,蹙眉問:“他可曾說原因?”
“未曾,他只是說了一句‘不來’,就走了,我追都追不上。”
方臉青年更為錯愕:“你是否說了什么,做了什么,暴露了?”
“絕對沒有!大人。”
“奇了怪了,警惕心如此之強嗎?”青年嘀咕著,揮揮手示意小廝下去,轉身匆匆進入一小亭中。
小亭內,馮豎虎橫刀立馬,跨坐于凳,身旁立著戟尖已被磨到反光的長戟,而另一旁,還有一絡腮胡壯漢,身形站得筆直。
“大人,人沒來,根據小五的回稟,他很可能有所察覺了。”
馮豎虎虎目微闔,不做言聲。
旁邊那絡腮胡壯漢則道:“恐怕是某個環節出了問題,大人。要么就是那老頭和宋渠的關系沒有我們想象中的近,要么便是從其它地方暴露了,讓他感覺到了危險。”
“直說。”馮豎虎低沉道。
“哦。我還是覺得圣院那老家伙不是和我們一條心的,他恐怕巴不得我們與周小仙這老師斗上個你死我亡,他好從中牟利。這次,很可能就是他故意漏了些口風!”
馮豎虎不語,直身,徑直向茶園后門而去,“馬晨,讓你的人嘴嚴些,我理應還在臥床養傷。”
“是,大人。”方臉青年道。
絡腮胡壯漢快步追上,口中不停:“大人,何至于如此麻煩,依屬下看,根本不需要什么布置和陷阱,我們三人一起出手,難道還怕一個有傷在身的老頭子?”
聲音漸遠,馬晨看看桌上未動的茶壺和茶盞,低嘆道:“兩個粗人,白費我一壺好茶。”
他坐在凳上,自斟自飲。
“綠葉谷芳?”
站在茶園門口,夏翼抬頭望了望招牌,輕喃道:“還挺雅致。”
左右看看,他拉住一過路的青年問:“小伙子,這是座茶園吧?你可知道,里面賣不賣茶葉?”
“不清楚。”
連拉好幾人,他才得到答案。
“賣茶葉?不賣不賣,這茶莊的主人可大有來頭,是我們烈陽城的軍部指揮使馬晨大人,五星玉衡級修士,能活兩百歲呢!”
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說,修士最讓他們關心的,不是誰誰誰能一拳打碎一棟宅院,而是修士的壽命。
“馬晨大人愛茶,很多人都知道,這座茶莊,也就咱們烈陽城那些位大人物進過。老人家,您要是想買茶葉的話,我推薦您……”
“好的,謝謝了。”
“您客氣。”
應付走眼前的中年人,夏翼在茶園門口駐足等待片刻,邁步走了進去,喚道:“有人在嗎?”
茶莊門口無人,夏翼便直接順一條幽徑前行,邊走邊招呼,幾十步后,前方才閃出一道人影。
“何人……”剛吐兩字,那人便猛地滯住,望著夏翼,愕然張大了嘴巴,一時不知所措!
正是先前去請夏翼的小廝!
夏翼見到他,卻是眉開眼笑。
“找到你了,還好還好,我沒走錯,你剛剛走得也太快了。我就是跟你開個小玩笑,洗冤侯大人相請,我怎么能不來?他還在吧,我看大門那邊,沒人出去。不對,這茶莊,該不會有后門吧?”
是你走得太快才對!
小廝神情微慌,猶豫著往后望了眼,節度使大人已經走了,這老頭卻又來了,該怎么辦?
“怎么,他走了?那為什么你還留在這里,莫非誆騙老夫?”
“……沒!”小廝想了想,咬牙應道:“大人還在茶莊里。”
“那就好,前邊帶路吧。”
“是!”
夏翼跟在青衣小廝后面,不時駐足觀望路邊花草,小廝急得滿頭是汗,卻又不敢開口去催。
“這一路,怎么沒見到人?”
夏翼的突然提問,又將他驚得一顫,半晌才回道:“哦,這茶莊不對外開放,只接待我家大人等少數客人,現在又不是花匠侍女工作的時間,所以顯得人少。”
“原來如此。”
夏翼不再言聲,默默跟隨,青衣小廝走過了他這輩子最煎熬最緊張的百米路,直到臨近一轉彎處。
他伸手一引,極大聲道:“前輩!您在前面右轉,再走幾十米便是一茶亭,請您在那里稍等,我去叫我家!洗冤侯大人!!”
“咳——”茶亭中,馬晨險些一口茶水噴出去,愕然張目:“小五,你他媽的要玩兒死我?!”
他快速將茶盞中的茶水甩進一旁灌木,旋即將之倒扣,猶豫一瞬又打開茶壺,從袖中抹出一包粉末倒入其中,安穩放好,身形翻騰出去,直隱入遠處樹叢中。
另一邊。
“等等!”
夏翼的忽然喝止,讓小廝匆匆離去的步伐猛地滯住,僵了僵,他回頭問:“前輩,您還有事?”
夏翼笑道:“沒什么事,你看你,緊張什么,我又不吃人,快把汗擦擦,別著涼了。”
小廝連忙擦拭汗水。
“謝前輩關心。”
目送小廝逃似的遠去,夏翼莞爾,回身按小廝的說法,在前端路口右拐,果然,很快便見一茶亭。
少頃,他走至亭中,見一木桌上,兩只茶杯倒扣兩邊,正中間一個精致的茶壺中,冒著絲絲煙氣。
再看周圍,灌木密集,花草叢生,更遠處還有絲絲水聲傳來,好一個幽僻的……殺人埋尸處!
四下張望,他坐到木椅上,隨手翻開身前的杯子,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慢慢將杯子端往嘴邊。
遠處,樹后,馬晨身如壁虎般悄無聲息地貼在樹上,見狀眼神微亮,喝了,竟真敢喝……
噗!!
噴吐的聲音響起,馬晨神色瞬間繃緊,被他發現了!
這一瞬間,他的腦中閃過了無數念頭,小五肯定已經去追節度使大人了,但這老頭既已發現,說不定會快速離去,到時候……我根本無法跟節度使大人交代!
這一刻,他只覺自己被架在火上烤,似乎沒什么可以糾結和選擇的,他只能出手,必須攔住夏翼!
鏘啷一聲,他抽劍出竅,身若游龍一般,從樹后翻騰而出,長劍直指夏翼,縱身疾沖!
“呸呸呸,真難喝!”
馬晨倏忽間頓住身形!
難喝?他沒發現我下了毒?
下一秒,他卻不再抱有僥幸。
因為夏翼,正遙舉茶杯,好似敬酒一般,笑望著他,那目光中的淡定,讓馬晨,如墜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