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附近的村民紛紛避遠,其他地方的村民停了手里的活,怔怔看著拱形大門坍成一堆破碎的大冰塊。
禿頂男人回過神來之后,走到那堆破碎的冰塊前,大聲喊道,“取消了!祭典快取消掉!大門現在變成這副德行,還能看嗎?”
板倉美加跟著走上前,惱火質問道,“這該不會又是你做的好事吧?是你為了逼我們取消祭典,所以才……”
“你給我閉嘴!”禿頂男人一臉不滿地打斷了板倉美加的話,“就算我不做這種事,祭典也會在今年結束的!”
說著,禿頂男人又不耐煩地抬腳踢了腳前一塊冰塊,“快點給我把這些東西整理干凈,祭典取消了!”
“不,祭典不需要取消,”鹽田哲也一臉沉肅地走上前,盯著禿頂男人道,“我會在明天早上之前把門修好的,這樣你就沒有怨言了吧?”
禿頂男人見其他村民也都擺出了不愿聽自己話的抗拒那樣,冷哼了一聲,帶著年輕男人離開了廣場。
鹽田哲也沒有跟禿頂男人斗氣放話,只是平和地轉頭問板倉美加,“美加,你愿意幫我的忙嗎?”
板倉美加重新打起精神來,認真點頭,“當然!”
周圍的村民也紛紛表態。
“我們也是!”
“大家一起來吧!”
一個小時后。
村民們吃過午飯,回到廣場上重新干活。
受板倉美加邀請來看冰凋祭典的阿笠博士一群人也沒閑著,加入了重建大門的隊伍。
想要重建大門,就要把地上破碎的冰塊都收拾干凈,再重新用一個個方形大冰磚凋琢出‘冰凋祭典’的每一個文字,再把那些冰磚固定成拱門。
破碎的冰塊大大小小堆在在一起,小的有拳頭大小,大的比臉盆還大。
池非遲、阿笠博士、沖失昴和一部分村民,撿著搬著破碎冰塊,放到板車上壘好。
五個孩子就和其他村民用板車把冰塊運到其他地方去,五個孩子一個拉四個推,干勁十足地把推動著堆滿冰塊的板車離開。
阿笠博士看著池非遲和沖失昴手腳利落、一點都不磨蹭地干活,心里愧疚,“真是不好意思啊,非遲,昴先生,明明說好了一起來看冰凋,卻還要你們來干活。”
“沒事,”池非遲把一塊冰塊抱到板車上放好,心態平和地安撫著阿笠博士,“能幫多少幫多少,就當是我們在體驗祭典的籌備過程,順便也能鍛煉身體。”
早上不貞之罪還讓他產生過幫忙干活的想法,這一下算是實現了。
而且還不止他一個人,現在上到五十多歲的阿笠博士,下到七八歲的小孩子,中間還有他和沖失昴,全都在幫忙干活,‘冰凋祭典興趣觀賞隊’直接變成了‘冰凋祭典道具籌備隊’。
他當然不會有意見,畢竟閑著也是閑著,來幫忙既能鍛煉身體,也能讓不貞之罪消停一下、別再冒出奇怪想法害他胃部抽搐。
“池先生說得對,”沖失昴覺得池非遲這一次沒有給自己留太多發揮的余地,只是附和道,“幫忙籌備冰凋祭典,是一種很難得的體驗呢。”
板倉美加在一旁撿著碎冰塊,聽三人這么說,出聲道謝,“謝謝你們愿意幫忙!”
一個村民和同伴拉著空板車回來,一臉猶豫地問道,“美加,山口之前說的是真的嗎?村子明年不會再辦冰凋祭典了嗎?”
附近其他村民暫時停了手里的活,轉頭看著板倉美加。
板倉美加嘆了口氣,很快又打起精神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辦好這一次冰凋祭典,距離下一次冰凋祭典還有一年,大家一起想辦法,怎么也能有辦法能解決的……反正我是不會放棄爭取祭典的!”
其他村民看到板倉美加堅定的模樣,也覺得自己不應該出垂頭喪氣,一邊繼續干活,一邊商談起了爭取明年繼續舉辦祭典的辦法,時不時還有人吐槽一下現任村長,也讓池非遲弄清楚了村里的一些情況。
之前那個態度囂張又有權勢、很有某起事件被害人品質的禿頂中年男人,就是川渡村現任村長,名字叫山口太郎。
而跟在山口太郎身旁的年輕男人,就是山口太郎的秘書,小木和幸。
在板倉美加的父親去世之前,山口太郎就是村子委員會的一員,不過山口太郎平日里脾氣大,提出的一些發展建議又不怎么樣,不像板倉美加的父親那樣平易近人又能考慮村民的利益,所以山口太郎一直沒能競爭過板倉美加的父親。
去年,板倉美加的父親車禍去世,當時也有傳言說是山口太郎做了手腳,不過最后警方調查結果是意外事故。
再之后,山口太郎拉攏了委員會其他成員,又面向村民們發表講話,說自己有經驗、會繼承板倉村長的遺志、會帶大家過上好日子,種種操作齊下,很快就當上了新一任村長。
而小木和幸很早之前就在山口太郎手底下工作,也順理成章地成了新班長的秘書。
在山口太郎當上村長之前,這兩個人還稍微收斂一點,特別是選新村長那段時間,兩人還算是低調和氣,等山口太郎當上村長之后,兩人才逐漸原形畢露。
有村民提到村里的路燈壞了很多、想要村里出公費整修一下,小木和幸說村長很忙,區區幾盞路燈又不是什么大事,讓大家自己解決。
有村民覺得村子外的活動場地沒有護欄、冬天路滑、小孩子們跑跑跳跳不安全,希望村里能修一修,山口太郎說孩子的安全教育要做好,不能依靠護欄來解決問題。
山口太郎并不是一毛不拔,也有一部分村子里的修繕、建設得到了山口太郎批準,只是準與不準全看山口太郎的心情。
那些對山口太郎不夠尊敬、不聽山口太郎支使的人,建議和想法就不會被山口太郎這個村長重視,而那些吹捧著山口太郎、聽山口太郎指揮的人,就可以在村子事務上得到一些好處,而這些好處有可能是從另一些人身上剝奪而來的。
同時,山口太郎也在想盡辦法清理村子委員會,想把村子徹底變成自己的一言堂。
板倉美加在車禍死亡后懷疑過山口太郎,再加上自身是委員會的一員,受自己父親的影響,對山口太郎的工作態度并不滿意,又因父親過去累積的名望,可以得到很多人支持,給山口太郎添了不少堵。
現在村里人也漸漸分成了兩派。
小部分人跟小木和幸一樣,為了利益跟在了山口太郎身后,這部分人在山口太郎的刻意安排下,不是加入了委員會,就是負責過村子里的某個建設項目,為自己家謀了不少便利。
這一派人少,但是氣勢足。
大部分人站在了板倉美加身后,這些人里,有的被山口太郎針對過、或者莫名其妙被‘山口派系’侵害了自己本該有的利益,對山口太郎怨氣不小,有的看不慣山口太郎所作所為,覺得山口太郎當村長不是好事,還有一些人是受前任村長恩惠,不想看山口太郎欺負前任村長的孤女,鹽田哲也就屬于第三種人。
這一派人多,但是有點不成體系。
因為很多人想的只是‘我要公平’、‘我希望村子里有一個好村長’、‘我想讓板倉美加小姐不被欺負’,不像山口一派那樣野心勃勃,就連板倉美加也只是想著‘我要阻止山口做出不利于村子的事’,沒有想過推翻山口、自己當村長,上上下下只在抗議的時候團結在一起,平時并不會抱團,所以整體缺乏組織性,算不上派系。
其實這是一個健康村子的村民該有的狀態,大家對事不對人,可以針對某個決策、某件事情表示抗議,卻不會為了個人利益和恩怨而主動去坑害別人,要是這些人也像山口一派那樣針對人下手,在解決山口一派之后,習慣了針對人,內部也會漸漸開啟爭斗,川渡村早晚要完蛋。
不過這樣的話,人數多的這一群體就只能勉強跟山口一派對抗,甚至大多數時候被欺壓著,也有不少人面對山口太郎時心里犯怯。
就說今天,正面跟山口太郎起沖突的就只有板倉美加,鹽田哲也再不滿,也沒有對山口太郎說難聽的話,甩臉色好像已經是極限了,而大多數村民在山口太郎耀武揚威時,只是沉默表示自己的不贊同,在心里還是把山口太郎當成村長。
當然,這可能也有日本比較在意上下階級的原因,而且山口太郎作為村長又控制了大半個委員會,想要針對某一個人、某一家人也有的是辦法,本來沒有被針對的村民心里犯怯也算正常。
只是站在開發商的立場上,川渡村這種情況實在太麻煩了。
村民分兩派,隨時可能出現新一輪沖突,短期內一方無法壓倒性地控制另一方,也意味著可能會有不止一次沖突,開發很可能會因此而受到影響。
開發商不摻和進去也不可能,因為山口派系是小人,一些人已經認定自己優越于大部分村民,要是開發商公平,那就是對他們的不公平。
旅游開發是需要持續投入資金、持續經營獲利的長期項目,開發商不怕村子不跟自己簽開發協議,就怕村子跟自己簽了協議之后、有人隔三差五斷水斷電斷路扎車胎掰欄桿……
不說以后,就說現在,今天在廣場上籌備祭典的這些村民,都是板倉美加的支持者,剛才山口太郎那一通囂張的挑釁,這里的村民已經默認‘東都休閑產業跟山口那些人是一伙的’,已經有人開始對東都休閑產業表示抗拒了,還有壞脾氣的人已經開罵了。
以至于,阿笠博士聽到有村民對東都休閑產業表達不滿,就轉頭悄悄觀察他的臉色,見他沒有反應,欲言又止地把話憋回去,皺眉看向表達不滿的人,大概擔心現在說出他們跟東都休閑產業有關的事、會讓氣氛變得尷尬,很快又放棄了說出來,低頭撿一撿冰塊,聽到又有村民說起東都休閑產業,再次轉頭悄悄看他……
他看著都替阿笠博士感到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