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水七槻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沒有再跟池非遲聊下去,若無其事地進了便利店。
池非遲沒有在便利店門口逗留,往旁邊走了幾步,站在便利店和旁邊的甜品店中間,從外套口袋里摸出煙盒,抽出一支煙低頭咬住,趁機用視線余角觀察了一下靠近的男人,拿出火柴盒劃了根火柴點煙。
那個年輕男人站在他們之前待過的蔬菜店附近,背對蔬菜店站著,右手還在拿著手機打電話,身上的淺棕色外套脫了下來,搭在了臂彎間,露出了下面的白色毛衣。
除了這種粗糙的「變裝」之外,對方身上就沒有什么變化了,一樣戴著墨鏡,一樣的面部輪廓,一樣穿著灰色長褲,一樣是有些散亂的黑色短發,連之前那頂棒球帽都放在外套中間抱著。
「呼……」
池非遲用火柴點燃了香煙,把火柴甩熄丟在腳邊的同時,抬眼看向被縷縷白色煙霧遮擋的對面店鋪,在心里整理著對方的信息。
那家伙要不就好好變裝,要不就別變裝了,只是這么粗糙又隨便地脫掉外套,難道是覺得他和越水都是瞎子嗎 菜過頭了,會讓他覺得對方是在侮辱他。
看那家伙的身量、體格、手臂與腿部肌肉線條、行走間舉手投足的力量感,應該是經常運動并且掌握某種格斗技術的人,看肌肉線條和走路習慣,上肢使用爆發力量的時候比下肢多,也就是……劍道嗎……
在越水家附近,一個二十歲上下、面部輪廓還有青春感的年輕男人,和越水一樣練劍道,偷偷摸摸地跟著他們……
結合起來看,很可能是越水認識的人。
但是越水沒能認出對方來,是因為很久沒見、或者對方變化太大了嗎 附近的蔬菜店門口,年輕男人假裝打電話,不時瞥一眼池非遲,輕輕皺了皺眉。
那邊的人穿了一件黑色沖鋒衣,眉眼間透著一股冷寂,臉上缺乏靈動神情,給人一種危險份子的感覺,而且年紀明明看上去跟他差不多,抽煙的動作卻那么熟練……
絕對不是好人!
便利店門口,池非遲感受著年輕男人的視線,從對方視線里感受到了挑剔的審視,再次用視線余角觀察過年輕男人之后,沒有再移動,靜靜抽完了一支煙,在便利店前等到越水七槻出來,伸手接了越水七槻手里裝酒水飲料的袋子。
越水七槻借著把袋子遞給池非遲的機會,也用視線余角觀察了四周,發現那個年輕男人站在蔬菜店門口、似乎在買蔬菜,低聲問道,「你不是想要試探一下他的目標是誰嗎我還以為你會離開便利店門口,暫時和我分開,看他是跟上你、還是在便利店外守著我,以此來確定目標是誰呢!你讓我進便利店之前,還特地觀察過店里的情況,確定店里沒有奇怪的人才提出讓我一個人去買東西,難道不是打算自己一個人走到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去嗎」
如果池先生只是想站在門口,她在里面遇到麻煩的時候,池先生能立刻趕進去,之前就沒必要那么警惕地觀察便利店里的環境。
「之前是有這種打算,」池非遲拎著袋子,轉身和越水七槻往路口走,放輕聲音道,「不過我突然發現,可以有更好的方式確認他的目標,因為他很可能是你認識的人。」
「咦」越水七槻跟池非遲并排走著,有些意外地回憶著那個年輕男人的特征,「那個人的年齡應該和我們差不多,看上去還蠻健壯的,發質有點硬……
「很可能練了很多年的劍道,」池非遲說著自己的發現,「左手抱住衣服之后,使用手機、推眼鏡、翻看蔬菜都是用右手,并沒有笨拙而不自然的感覺,他的慣用手是右手……「
「褲腳和鞋子側面沾了一些塵土,說明他剛從某個有積塵 的地方過來,褲子后面的灰塵有明顯被蹭掉過一片一片的痕跡,他應該坐過車,鞋后跟也有污漬蹭開的痕跡,很可能是自己開車過來的……」
「另外,外套還穿在他身上時,我看到他袖子上有一點黑色污漬,像是某種可以流動的油漬不小心沾到了上面,結合褲子和鞋子上的灰塵來看他可能是從工業區過來的……」
「以他衣服的質地、新舊程度來看,他的經濟條件不差,去工業區也不會是去打零工的,很可能是某家工業會社的技術人員、管理人員,或者是技術人員、管理人員的家屬···……」
池非遲說著,見越水七槻停下腳步,也跟著停了下來,轉頭對越水七槻道,「再加上性格不算謹慎,我想如果是你認識的人,你應該能夠想到是誰了。」
「是啊……」越水七根也轉頭看向池非遲,似乎有些哭笑不得,「應該是我高中時期的同學吧,不過整個人的風格跟我印象中不太一樣,發型也有變化,不看到臉的話,我還是很難肯定自己不會認錯。」
十分鐘后,舞鶴町一丁目住宅區的一條小巷子里,年輕男人心不在焉地走著,眼看前方的兩個人即將轉過轉角,加快腳步跟上。
這個方向好像不是越水家……
前方,越水七槻突然轉身沖向年輕男人,在年輕男人驚愕之際,迅速抬手抓下了年輕男人臉上的墨鏡。
看清年輕男人驚愕中的臉,越水七槻笑了起來,「真的是你啊,大場!」
池非遲跟在越水七槻身旁,打量著眼前的年輕男人。
根據越水剛才跟他說過的情況來看,這個年輕男人是越水高中時期的同學,名字叫大場浩二,父親是工業區那邊大場工業會社的社長。
高中時期,大場浩二一直是板寸發型,夏天穿短袖運動服,冬天穿長袖運動服,不是露出手臂上的腿子肉,就是在跟其他人摔跤踢球練劍道是班里最擅長運動、最安靜不下來的那一個,當時和越水一樣是劍道社的成員,所以兩人關系還不錯。
眼前的大場浩二,頭發明顯比越水描述的高中時代要長一點,身上穿著白色針織衫、深灰色長褲,懷里抱著外套,打扮得斯斯文文,如果不是細節透露出有些不著調的性格,只看外表,確實和越水說的形象有很大的改變。
聽越水說,高中畢業之后,大場浩二就到了九州大學上大學,去年有人組織過高中同學的聚會,但是越水在忙著調查沒有去,所以也差不多有兩年沒有見過大場浩二了。
「越水……」大場浩二尷尬又緊張地打招呼,「好、好巧啊!」
「巧什么啊」越水七槻把墨鏡遞還回去,一臉無語道,「你不是從食材街那里就在跟著我們嗎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是、是啊,真不愧是高中時期就很有名的女偵探,原來早就被你發現了,真是抱歉,」大場浩二接過墨鏡,抬眼去看越水七槻身旁的池非遲我是因為……看到你和從來沒見過的人在一起,覺得奇怪,所以……」
「這種事有什么好奇怪的啊,」越水七槻笑了笑,側頭看著池非遲,笑著介紹道,「他是我正在交往的戀人。」
大場浩二的眼里迅速閃過震驚、不愿相信、失落等情緒,很快又變成了凝重。
池非遲頗有興致地觀察著大場浩二的反應,朝大場浩二伸出了右手,「你好,我是池非遲。」
坦白說,雖然這家伙長了一張還不錯的臉,有著還不錯的身板,那種情緒也很像是對越水有著不單純的情愫,但是他很難有什么應激反應。
如果因為有人喜歡越水,他就去擺臭臉、鬧脾氣……沒有如果,除非他受七原罪影響、精神狀態不正常,否則他是做不出這種幼稚的事情來的。
更何況,這家伙眼里透著清澈的愚蠢,讓他提不起一點攻擊的欲望。
他知道自己不該輕敵,他也不會低估人類偽裝自我的能力,只是這家伙看上去跟他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如果越水真的被這種人吸引走,他再努力也很難改變結局,因為一個人的核心本質是無法改變的。
真要到了那種時候,與其抓狂、鬧脾氣、失落痛苦,不如考慮一下把這家伙剁成肉餡做包子喂熊。
像是這樣的家伙,他應該能夠宰十遍。
那就不用擔心了,他的心態一向很穩。
「你好,我是大場浩二,」大場浩二伸手跟池非遲握了握,看池非遲的目光倒是沒有太強烈的敵意,也沒有挑剔的審視,變成了一種凝重、戒備的目光,「是越水的高中同學。」
很奇怪的情緒……
池非遲一時想不出大場浩二為什么會有這種奇怪的戒備情緒,但也沒有過問,收回了右手,「越水剛才跟我說過。
「不過你現在的風格,跟高中時期大不一樣,」越水七槻對大場浩二笑道,「我之前還有點不敢認呢。」
「畢竟我們也有兩年沒有見過了,」大場浩二也收回了手,對越水七槻笑了笑,「你倒是沒有太大變化,跟高中時期沒什么兩樣嘛,去年高中同學聚會的時候,我去大阪的大學交流學習了,沒能按時回來參加,不過我聽說你也沒有去。」
「我當時有委托要去調查,也沒有騰出時間來……」越水七槻覺得抱著食材站在街上有點辛苦,轉頭看向自己家的方向,「大場,我們買了不少東西,想把東西早點送回去,如果你不忙的話,要不要去我家里坐一會兒啊」
「好啊。」大場浩二欣然答應。
池非遲:「......」
這家伙真不懂事。
他還想跟越水繼續過二人世界......算了,越水很長時間沒有遇到以前的同學了,就讓越水找個人敘敘舊吧。
他心態一向很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