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我認為你做得不錯,那一位也這么認為,”池非遲又道,“否則那一位不會讓你留下處理后續,讓你留到最后,是因為那一位相信你處理后續不會有問題,也想看看你處理后續工作的能力,另外,你在處理后續的過程中,也能繼續留在這個任務中,觀察行動造成的后果,有機會反思、評估自己之前的行動安排如何,想想自己還能怎么應付那些意外和危機。”
“這樣我就放心了,”鷹取嚴男笑道,“我之前還以為是我在前期行動中表現不佳,那一位想我處理一下后續的瑣碎事情,用來將功補過呢。”
“稍微有點信心,”池非遲瞥了鷹取嚴男一眼,“你可是我帶著的人。”
鷹取嚴男:“……”
老板夸他一通,最后還不忘自己自戀一下?
他算是發現了,組織這些人,不管表面上怎么樣,內心都有一股張狂和傲氣。
不過,組織行動不是暗殺政要,就是黑吃黑算計那些銀行搶匪,情報充足準確,讓警察抓不到尾巴,跟情報部門也能掰掰手腕,他心里都慢慢有傲氣了。
“鷹取,我之前跟你說,”池非遲看著一臉無語的鷹取嚴男,神色認真道,“必要時,我要讓你幫我背鍋,說的是面對那些特工的危機,你現在能明白了嗎?”
鷹取嚴男沒想到池非遲說得這么明顯,就差沒直說‘我有危險就推你去送死’了,不過池非遲以前就說過的這句話,他沒忘,也早就考慮過了,“我跟您簽的合同是保鏢,待遇還那么好,要是老板遇到危險,保鏢舍身救老板也是工作職責吧?您放心好了,您提前跟我說過這個,我既然選擇留在您身邊,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到了那一天,我也不會怨您的。”
池非遲點了點頭,輕聲道,“當時還有后半句沒有告訴你,如果組織想要清理你,我會爭取動手的機會,到時候我會想辦法留你一條生路,如果萬不得已,盡量落在日本情報部門手里,想辦法保住自己的命,但你什么都不能說,我在日本有所經營,或許能想辦法救你。”
鷹取嚴男神色凝重了不少,低聲問道,“到那個時候了嗎?或者說……你被盯上了?”
“沒有,”池非遲伸手,重新端起茶幾上的茶杯,“只是想告訴你,我會幫你考慮后路,這是忠誠帶來的回報,希望你以后也能和現在一樣,有想法就直接告訴我,哪怕是和我想法有沖突的看法,我認為,不管哪里出了問題,我們都可以嘗試著用溝通、協商來解決問題。”
鷹取嚴男思索了一下,隱約猜到是因為他這一次離開老板身邊為組織執行任務、事后沒有隱瞞老板的打算,“那一位并沒有說過,行動細節要隱瞞您……”
“但你也可以不用說那么細致,”池非遲打斷道,“更不必過來跟我溝通,既然你信任我,那我也不可能什么都不說。”
其實鷹取嚴男可以通過這次外調,想辦法脫離他的控制。
當然,不管是在組織,還是在組織以外的地方,當他的人能有不少好處和便利,聰明人都能想明白,現在還是繼續跟著他比較好。
他真正在意的是,鷹取一回來就來找他,并且把行動細節、遇到的問題全盤托出,沒有絲毫隱瞞,這是一份態度。
非墨軍團在加拿大沒有據點,但約書亞在那里有兩個社會地位不低的教徒,方舟也會替他關注著鷹取的動向。
在鷹取去加拿大之后,他對鷹取的動向并非一無所知,甚至可以說有空就會關注一下,通過那些斷斷續續的情報,他就能判斷鷹取有沒有對他說謊。
當然,他關注這些情報,不僅是掌控欲作祟、想驗證鷹取的忠誠,也是因為擔心鷹取這家伙為了表現而掉進陷阱里、栽在了加拿大,如果他能及時得到消息,還能想辦法撈鷹取一把。
最后結果是好的,鷹取表現很好,目前對他沒有一句謊言,作為回報,也是為了不讓鷹取覺得寒心,他對鷹取的態度也可以更親近一點了。
“我覺得我跟您也沒什么不能說的,我之前覺得組織做的事太瘋狂了,也表露出了不贊同的態度,您也沒一下子放棄我,我就知道您對我是很包容的,”鷹取嚴男也端起了茶杯,真心實意地提醒道,“不過,不知道您有沒有發現,那一位應該也知道,我偏向于您這一邊,也一直默認、默許。”
“我知道,”池非遲喝了口茶,垂眸看著杯里完全涼透的茶水,用極輕的聲音道,“這些事你不用多想。”
一旁,非赤對這種沒什么大新聞的對話不感興趣,見談話好像也到了尾聲,躥下池非遲的肩膀,到玩偶墻前,找到那個被黑毛線掛起來的小型足球掛飾,跳起來一下下用頭頂球,自己玩得不亦樂乎。
“那我就不多想了,”鷹取嚴男看了看那邊蹦蹦跳跳玩玩具的非赤,笑了笑,又看向盒子里被裹成粽子的非墨,“那一位給我假期,如果沒有緊急情況需要我出動的話,大概能休息上一個多星期,這段時間,寒蝶會的事也有別人盯著,不用我操心,我準備住在公寓里,平平穩穩生活一陣子,您和非墨都受傷了,如果您這里需要人幫忙,就盡量跟我說……”
小美安靜跪坐在茶幾旁,聞言看向池非遲,聲音森森,“主人,日常生活里的瑣碎家務事,我都能夠處理好,也能照顧好您,您覺得呢?”
她好不容易才過上照顧主人的日子,不會被人搶走吧?
鷹取嚴男抬眼打量著小美。
剛才他居然下意識地忽略了這個女人,可能是因為女人太安靜,坐在那里一動不動,連半點聲音都沒有發生,雖然外形恐怖,但安靜得讓人容易遺忘。
現在想想,老板在跟他談組織的事的時候,沒有刻意讓這個女人回避,那就說明,這個女人不是老板找來配合自己玩奇怪角色扮演的女傭那么簡單,而是老板的……心腹。
池非遲知道小美在擔心什么,看著鷹取嚴男道,“小美做家務的能力比你強……”
那邊,非赤在玩偶墻前上竄下跳,把足球頂了起來,球身撞上了小美掛在墻上的本體娃娃。
“冬……”
娃娃被池非遲用膠水黏過的脖子依舊不牢固,頭被球撞得掉落在地,砸在地板上,發出輕響。
反應到池非遲和鷹取嚴男面前的小美魂體身上,大概就是……
頭一歪,整顆頭瞬間掉落在了旁邊。
“抱歉,抱歉,”非赤連忙停了頂球的動作,用尾巴去卷娃娃的頭,“我不是故意的,小美,我這就幫你裝回去……”
“雖然有時候會有一點小意外,但不影響她的工作效率。”池非遲看了看伸手滿地摸頭的小美,對鷹取嚴男補充道。
看著鷹取呆滯的模樣,他覺得非赤也該跟鷹取說一聲‘抱歉,讓你受驚了’。
隨著非赤把本體娃娃的頭插回脖子上,小美魂體掉落在旁邊的頭也飛了回去,落在了脖子上,依舊披頭散發,瓷白臉上表情僵硬。
“出了點小意外,”小美黑發下的眼睛直勾勾看著池非遲和鷹取嚴男,“不過不用擔心,已經沒事了。”
“那個……”鷹取嚴男仔細辨別,覺得小美的聲音也幽冷得不像人聲,但內心還是無法背棄科學,干笑著問道,“這是魔術表演嗎?”
“你是第一個知道小美存在于我身邊的人,”池非遲著重強調了‘人’,表明不能算上自己的寵物們,坦白道,“我也可以跟你說實話,以人類的說法,小美是可以實體化的幽靈,也可以說是,鬼怪。”
“啊……”鷹取嚴男看著面色僵硬的小美呆呆應聲,糾結道,“我不是不相信您,不過鬼怪這種東西,怎么想都……都……不可能存在吧?”
池非遲沒有打算證明小美真是鬼怪的打算,“如果魔術是你可以接受的答桉,那你也可以認為這是魔術。”
鷹取嚴男:“……”
不,現在的問題是,他覺得這個小美真的可能是鬼怪,但打小接受的教育又讓他不愿意相信,他很希望老板能夠說服他、明確一下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老板這么一說,讓他更想確認一下了。
這個女人到底是不是鬼?
“時間差不多了,”小美起身,雙手攏在身前,聲音森森道,“主人,我去為您和客人準備午餐,您對午餐有什么特殊安排嗎?”
“你自己決定,”池非遲道,“做你拿手的料理就行。”
“好的。”小美頷首,轉身飄向廚房。
鷹取嚴男注意觀察小美的裙擺。
聽說鬼是沒有腳的,也有人說鬼是飄著走的,但這個女人的裙擺拖得太長了,他根本看不到女人的腳。
那邊,小美在轉進廚房時,裙擺有一段似乎像不存在的虛影一樣,毫無障礙感的從墻角穿過。
鷹取嚴男盯著,確認裙擺不是被墻角堆起了褶皺擦著過、而是真的穿了過去,轉頭看著垂眸喝茶的池非遲,“老板,她真的……是鬼啊?”
“如果你實在好奇,”池非遲左手用茶幾上拿起水果刀,遞向鷹取嚴男,“可以自己確認。”
鷹取嚴男接過水果刀,“我自己確認?”
“試試看你能不能殺了她,”池非遲縮回手,“我保證她不會還手。”
“我……”鷹取嚴男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水果刀,思來想去,還是放棄了,“我看,還是不用了吧……”
如果那真的是人,他真把人捅死了怎么辦?
如果那真的是鬼,想想小美那恐怖片女鬼的形象,他也擔心捅了之后會給自己帶來什么奇怪的詛咒。
而且他不確定這是不是蛇精病老板的試探,試探他是不是信任老板的話。
試圖給自己洗腦:別多想,老板說小美是什么就是什么!
“你不會怕鬼吧?”池非遲打量著鷹取嚴男。
鷹取嚴男頓時想起了以前池非遲安排的‘克服對蛇恐懼’試煉,連忙解釋道,“不,我是覺得,對您的人……或者鬼動刀子,不太合適,我跟她第一次見面,一來就動刀子,好像也有些過份……”
池非遲收回視線,還是一副清心寡欲喝茶的模樣,“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