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沒有徹底亮透起來,兩個精銳的戰士就在這天色下緩緩的下了山坡,來到了海泡子跟前。
山坡上,伍六一和許三多緊張的盯著兩人,狙擊鏡里能看到兩人的緩緩的浸入到了黑暗中,無聲無息的讓水沒過了身體,一直到浸泡過他們的脖子,露出了口鼻。
“他們……會沒事吧?”許三多低聲呢喃,伍六一配合的肯定:“肯定會沒事的。”
水里。
鄭英奇盡可能的放松身體,讓身體適應這刺骨的寒冷,直到適應后,他才緩緩的出了口氣。
他看了眼旁邊和自己一樣狀態的成才后,就緩緩的向陣地后面游動起來。
兩人都極力的控制著身體,盡可能不激起波紋。
“能頂住嗎?”鄭英奇盡量平靜的問身邊游動的成才,成才回答:“能!你要是頂不住了說聲,我拉你。”
鄭英奇就呵呵著說:“我怎么覺得你在發顫。”
“是你在發顫!”
兩人犟著嘴,但他們心里都清楚,對方和自己都凍得在發顫。
但他們并沒有因為心里清楚而停止無意義的犟嘴,而是繼續犟著嘴,你一句我一句,到最后卻都不知道對方在說什么,什么連自己說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固執的沒有停下蠕動的嘴巴。
“鄭……英……奇……你說……我……我失敗嗎?”成才哆哆嗦嗦的一句話將魂游的鄭英奇從天外拉了回來,鄭英奇哆哆嗦嗦的回答:
“從……從目標……標……來……看……看,你……成功了……從……從結果……看,你你……也成……功……了……你得……得到了……了……你想……要的……”
“可……可……我覺得我……我……很……失……敗……”成才想苦笑,卻發現肌肉僵硬的連個表情都擠不出來。
“我……我成……成……7連……的叛徒……了……3連……連……又把我……放……放到了……五班……我……我是狙擊手……卻……卻成……成了一群……渣子的……班……長……”成才說著,心里突然間無比的滾燙起來,燙的他都想嚎叫起來,這不是他想要的成功啊!
鄭英奇費力的甩動著胳膊,“你……你總是……總是懷……著……目的……就……就不……能……簡單……單……些……嗎?”
成才沉默了起來,冰冷的水讓他的思維在飛,他突然看到了高城,高城對他說歡迎來到鋼七連,他又看到了高城,那時候他端著碗和高城在碰酒,只是,這時候他看到的高城在肆意的笑,笑著說:“好小子,今天打的好啊!”
如果……如果沒有那天呢?
成才想著,如果沒有那天,他還是會成為士官的……
那樣……該多好啊……
“成才,成才,”急促的低叫聲讓成才的意識回歸到了現實,朦朧的雙眼焦距慢慢清晰了起來,他看到鄭英奇焦急的神色,他傻乎乎的問:“我……怎么……怎么了?”
看到成才終于清醒,鄭英奇舒了口氣,又趕忙搓揉起了成才的身體,為他貢獻少的可憐的溫度,“你剛嚇死我了,再不醒來……我都想找老A認輸了。”
“認輸?”兩個字將成才的所有記憶都打開了,成才終于意識到了此時自己身在何處,可轉瞬間,卻被莫名的情緒充斥了身心。
認輸……強悍的、不可戰勝的鄭英奇,為了我,想給老A認輸嗎?
成才呆呆的看著還在搓揉著自己身體的鄭英奇,突然涌現出三個傻乎乎的新兵在悶罐車廂里的對話……
那時候,他們好像關系很好,可以發展成最鐵最鐵的啊……
可……
是什么時候他和他的關系變差的?新兵連五班的時候嗎?
對,好像是因為班副,他和他要爭,慢慢的冷淡了下來。
成才想著,癡了……
鄭英奇又發現成才的雙目失去了焦距,他焦急的問:“成才……成才……你沒事吧?”
“沒……沒事。”成才一個激靈,意識到了自己的狀態后,趕忙搓揉了起來,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反正到最后兩人緊緊的互相擁抱并互相搓揉著取暖起來,給予對方維系生存的溫度。
山坡上,許三多眼眶濕潤了,兩人經歷了什么樣的寒冷,才會做出這種舉動啊。
伍六一喃喃的說:“刺激啊……真刺激啊……”
“刺激?”許三多不解。
伍六一看到許三多的疑惑后,就解釋:“機一連,我排長從不罵人,生氣的時候光說刺激,我一直不懂,后來我問他干嘛總說刺激啊刺激,他跟我說,要做一個文明人,想罵人的時候就找個詞代替,他就用刺激這個詞代替了罵人的話。”
“哦。”許三多輕哦了一聲,伍六一翻著白眼,這要是換別人,肯定來一句刺激啊。
最絕望的時刻終于過去,兩人的體溫慢慢回復了正常。
“我去那里潛伏……”鄭英奇指著一個臨海泡子的斜坡:“你從這潛入偵查吧……趁現在天色還暗,還有機會能搏,等會大亮以后,你就沒機會了。”
成才深呼吸一口氣后,說:“我……我跟你一起吧。”
跟我一起?
鄭英奇詫異的看著成才,覺得這不是成才能說出來的話,最理智的做法其實是成才之前的選擇,那也是最正確的做法——自己這種等著戰友的行為,說白了就是愚蠢到不可救藥的犯傻。
天色大亮以后,再想潛入偵查,超過九成九的幾率會被發現,哪怕是有掩護、佯攻,被發現的風險依舊很高,甚至理智告訴鄭英奇,這樣做他甚至會拖累伍六一和許三多。
但……
人啊,總得有些愚蠢的堅持啊!
在警衛連幾個月時間,A小組幾乎是寸步不離的,作為組長,他又怎么能背叛自己的承諾?怎么能背叛對部下的承諾?
如果自己不等王輝、孟凱他們,而是跟著伍六一他們去完成任務,哪怕是進了老A,那就像成才說的,我吃了饅頭,頂多爛心腸,可吃了你的戰術口糧,我這個人就爛了!
所以鄭英奇選擇了愚蠢——伍六一明白鄭英奇選擇愚蠢的緣由,而一貫堅持某些事的他,選擇了跟著鄭英奇去犯傻,至于許三多,那就是一個一條筋的人,他無限度的相信鄭英奇,所以毫不猶豫的擱下了成才。
成才是個現實的人,這一點鄭英奇很清楚,所以現在他才詫異,為什么成才會這么說。
“我怕我一個人搞不定。”成才若無其事的說著緣由,鄭英奇看著成才,成才卻不敢看鄭英奇。
“那就……一起吧!”鄭英奇拍著成才的肩膀,有一種時光流轉的感覺,好像是很多年前似的,在悶罐車廂里,他和成才、許三多,也說過這樣的話。
成才如釋重負的舒了口氣,理智告訴他,自己在犯傻,可這一刻,他就是那么沖動,當鄭英奇答應下來以后,他再沒了退路,反而輕松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