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這就是文學啊老巴。”向山大聲說道,“文學,懂嗎?”
巴比特先生有些懵:“這個詞聽起來好像是科研騎士團的那些老爺們才應該研究的……‘文學’這個詞的形式……”
“沒有誰規定‘什么知識應該是什么人研究’的。任何的一個學科被創造出來,就是為了讓任何人都來學習的。”向山道。
“那個故事……就是文學嗎?您的意思是,‘文學’就是一種……一種悲傷而苦難的活動?”
“這個故事的創作者是這么說的。”向山閉上眼睛,在硬盤之中挖掘,“‘每一個剎那,每一個偶然投來的字眼和流盼,每一個深邃的或者戲謔的思想,人類心靈的每一個細微的跳動,同樣,還有白楊的飛絮,或映在靜夜水塘中的一點星光——都是金粉的微粒。’”
“‘我們,文學工作者,用幾十年的時間來尋覓它們——這些無數的細沙,不知不覺地給自己收集著,熔成合金,然后再用這種合金來鍛成自己的金薔薇——中篇、長篇或長詩。’”
“‘沙梅(故事中那個士兵)的金薔薇,讓我覺得有幾分象我們的創作活動。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花過勞力去探索過,是怎樣從這些珍貴的塵土中,產生出移山倒海般的文學的洪流來的。’”
“‘但是,恰如這個老清潔工的金薔薇是為了預祝蘇珊娜幸福而作的一樣,我們的作品是為了預祝大地的美麗,為幸福、歡樂、自由而戰斗的號召,人類心胸的開闊以及理智的力量戰勝黑暗,如同永世不沒的太陽一般光輝燦爛。’”
巴比特怔住了。他感覺到一種……一種他現在還無法形容的東西。可能叫做“愛”,也可能叫做“悲傷”。這種東西他其實在短短的人生之中多次的體驗過,但是卻沒有哪一次如此清晰。
諾內姆大俠使用的是舊時代的語言形式,并不是巴比特所熟悉的,但是這種感覺卻打通了時光,從過去落于他的靈魂之內。
“這就是……文學……”他呢喃道。
“在塵土之中收集金沙,將之鑄成一朵薔薇,然后贈予愛。”向山說道。
這其實不是他的知識。
或者說,這一小段話應該不是“向山”這個個體所擁有的知識。
誠然,認知科學的研究對象包括了文學活動,而內功又是建立在認知科學的基礎上。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內功的修習者必須擁有極高的文學素養或者相似的眼光。
向山可能系統的學習過這些東西,但是也僅僅是“學習”。他只會直接使用最終的結果。
不管是二百年前還是二百年后,他都不可能懷著激情將這一段《金薔薇》的選段給背下來。
沒幾個理工人可以做到這一點吧。
但這又確實是他的記憶。
這是第八武神遺澤的一部分。
這也是他的某一個朋友曾經所擁有的“知識”。
或許是這位朋友與向山在一起聊天的時候,談論過相關的段落——甚至有可能知識他與別人閑聊,然后向山剛好在場。向山本人不會記住與這一段有關的知識,因為對向山來說,這可能就是聽過即忘的背景音。
但對那位朋友來說,這卻是使那一段記憶得以被喚起的“聯想關鍵”。
第八武神的記憶主體是祝心雨,但是卻也會不可避免的摻雜進屬于其他人的內容。
畢竟向山與祝心雨在一起之后又不是連體人了,也不至于每分每秒都在一起。
時間上缺失的場景,自然會用其他人的記憶。
——那么這會是誰的記憶呢?《金薔薇》的作者是前紅盟人……阿納托利?不,他不像是會搞這個的。陳鋒?嘖……還是英格麗德?
《金薔薇》的作者的早期作品極富浪漫主義色彩,情緒飽滿。而從中期開始,作者就開始嘗試用一種心理學的思維去剖析這這種情緒,著力于探討人的情感和個性。他也善于用詩一般優美、動人的語言描寫自然科學領域內的故事。其作品就被高爾基稱作“科學與文學的結合”。
當然,嚴格意義上來講,《金薔薇》之中對文學活動的探討并非完全是心理學、認知科學的范式的。
但是其對“虛構”的探討、對“審美”的探討,卻從一個感性的角度,闡釋了一個科學的問題。
對于第八武神來說,這相關的知識,是輔助他“開發內功”的工具。它們不能用來構建內功的基底,但是卻可以幫助人攻克“內功的修煉方式”這一個子項目。
巴比特蹦了起來:“我想要講這個故事……我明天就播這個故事吧。大俠,我想要播這個故事。”
“隨意咯。”向山點了點頭。這本就是他向巴比特講述這故事的用意。
廣播客是這個時代為數不多的文藝工作者群體,也是俠客之外最具有俠義心腸的群體。這是這個時代才誕生的群體,但是向山認為,他們理應是俠義運動的一部分。
只是,這個時代,舊世的文化產品都如同某些見不得光的玩意一樣在網上變換各種形式流傳,渴求它的人也只敢畏畏縮縮地下載,生怕中了蠱毒,或者是被爬蟲鎖定。
沒有幾個人對它有系統的,整體性的認識。
而舊時代的老俠客們,又都是官府的重點打擊對象,很難冒頭。
這種時候,哪怕只是多傳給一個人,也是好看的。
向山拍了拍還在出神的巴比特,道:“老弟,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該走夜路了。老弟?”
巴比特突然怔怔的說道:“那么,‘武神’們的故事,是不是也是這樣的金薔薇呢?由眾人采集歷史中的金沙,由眾人鍛煉……不對。‘武神’自身也是由‘故事’堆積而成的吧?那‘武神’自身就是大眾所創造的金薔薇嗎?啊……我這樣說是不是有點冒犯啊……啊?大俠?”
向山怔看一下,沉吟片刻,繼而說道:“你說得很好,老弟。但是該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