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年三十晚上鎮中心醫院有值班醫生。
“什么情況?”醫生問道。
方年看向林語淙,林語淙卻看著方年:“……”
“抱歉,我可能說不太清,只能簡單描述一下,老人有高血壓,還有心臟病,忽然呼吸困難,現在這個樣子大概有二十分鐘了。”
說著,方年從林語淙手里拿過用塑料袋包裝的藥。
“這是常用藥。”
因為林語淙的奶奶暫時沒有自主行動力,所以沒法主訴。
林語淙又是一副徹底亂了心神的模樣,方年只好盡量簡單清晰的描述病情。
醫生接過藥瓶和藥殼,問:“多大年紀?”
這個林語淙會答,趕忙道:“六十四。”
醫生接著說道:“確實是治療高血壓和心臟病的藥,我先給她打點氧氣,再檢查一下。”
“這樣,你們先去交費……”
雖然鎮中心醫院只是基層醫院,但這個值班醫生也還是很快給予了一定的急救處理措施。
用氧氣袋給氧。
對不對的,方年也不知道。
這個時候只能選擇相信,相信基層醫院的急救處理水平。
聽到交費,林語淙這才意識到自己沒帶錢,淚眼立馬汪汪起來。
見狀,方年連道:“我帶錢了。”
林語淙:“哦……”
方年去收費處交費時,還是不放心的用手機查了查。
有查到一個高血壓如何急救的文獻。
按照文獻上說的,做到這種情況,勉強算是處置得當。
事實上,因為方年和林語淙都不懂高血壓病人突發性呼吸困難的急救處理,應該試圖服用降壓藥,以免病情加重,導致心臟驟停等更嚴重的后果。
不過室內通風加大室內氧氣供應,也及時送到醫院來尋求醫學幫助。
步驟上來說,于普通人而言也沒什么問題。
但只能說是沒幫倒忙。
方年也知道送醫最好是由醫院120提供急救,因為普通人的搬運過程會導致病情加重。
好在方年知道輕重,搬運基本沒問題。
遺憾的一點是,在棠梨這樣的鄉下地方,是沒有120急救的。
能提供120急救服務的,是桐鳳的中心醫院等寥寥數家。
連縣城都提供不了這樣的服務。
所以林語淙給方年打電話時,方年沒說讓林語淙打120。
費用不算便宜,光是值班醫生的急救處理就要繳費五百多。
好在這對方年來說,不算什么。
也沒讓方年跟林語淙提心吊膽多久,值班醫生進行急救處理之后,林語淙奶奶的呼吸開始恢復正常有力的樣子。
看起來不像剛才那么嚇人了,慢慢應該就能掌握自主行動力。
林語淙終于舒了口氣,提著的心放下去一半。
“拿紙擦擦臉吧。”一旁的方年道。
然后醫生給輸上了液,差不多一二十分鐘后,林語淙的奶奶癥狀減輕,臉色正常了不少。
據醫生說,血壓下降了些許。
盡管不是常人血壓,但勉強可以算在安全線內。
聽聞這些后,林語淙奶奶也終于抬起了眼皮。
林語淙抹了抹眼睛,松了口氣:“奶奶,你好點了吧?”
林語淙的奶奶聲音有點虛弱:“好點了。”
“語淙……”
見爺孫兩說閑話,方年便離開了輸液站。
鎮中心醫院的輸液站就是一間小房子,立了幾根木頭柱子,上面釘幾顆釘子能掛生理鹽水瓶。
年三十的晚上,整個鎮中心醫院的門診部門只有兩個值班醫生,收費處一人。
倒是說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醫院門診樓后面還有住院部門,不過方年前世今生都沒去過。
此時方年坐在醫院入口大廳的休息椅子上。
略作停頓,掏出手機給林鳳發了條短信,講說已經沒事了。
剛收起手機,抬頭就看到了林語淙。
給方年弄得一怔,頭下意識的向后仰,呼出口氣:“你奶奶沒事了吧?”
“應該沒事了。”
林語淙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小聲說道。
她也知道自己剛才走路有點輕沒聲音,這年三十的晚上,棠梨街上底鋪幾乎空無一人的情況下,確實有點嚇人。
盡管也有店家本身家就在棠梨街上的。
但習俗上,年三十下午就不做生意了,底鋪百九九都關了門,所以之前林語淙才會那么無助。
穿過主街送醫的路上,方年都沒看到有幾家亮燈的。
“謝謝。”
林語淙沉默良久,咬著嘴唇道。
“我……當時也不知道怎么辦,只能想到你。”
方年擺擺斷道:“你還是得給你爸媽打個電話,有句講句,鎮中心醫院的醫療水平不那么好。”
“建議是盡快帶著你奶奶至少去桐鳳中心醫院做個檢查。”
“有條件的話,送去省城湘雅之類的醫院。”
他也只能提提建議了。
因為現在林語淙的家長都不在,又被奶奶突發高血壓給嚇得亂了分寸,得提醒一下。
林語淙‘哦’一聲:“等奶奶輸完液,回家我就給我爸打電話。”
“那個……醫藥費。”
方年無所謂的道:“569,不用那么著急,記著還給我就行。”
聞言,林語淙眨了下眼睛,忽然笑了聲。
“我還以為你要說不用了。”
緊繃了一個晚上的心緒終于放松了不少。
她這個時候甚至有閑心想,方年要是說一句你奶奶就是我奶奶這樣的話,她當場就去私奔。
可方年壓根不這么想,甚至他立馬就沒好氣的道:“要不是你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我還在家團年呢。”
“幫忙是幫忙,醫藥費是醫藥費,兩回事,沒問你要出工費,已經是看在我們同學一場的面子上了,別再想什么美事!”
林語淙小聲哼了下,皺起鼻子:“行行行。”
“年紀不大,怎么小心思還挺多。”方年撇嘴咕噥一句。
從六點多折騰到八點多,林語淙的奶奶也基本恢復了正常,可以自主行走。
醫生叮囑說一定要記得按時服用降壓藥。
別的他也沒說。
反正基層醫院不管什么毛病,都會有輸液這一遭,走完就算完事了。
林語淙拿著被子將她奶奶裹著,攙扶往回走,方年推著板車在后。
沒兩分鐘就到了家門口。
還板車的時候,店家還是不在,也省了方年一番口舌。
方年幫著將林語淙的奶奶送回樓上。
到家坐下后,林語淙的奶奶才講說年三十還麻煩方年跑一趟什么的,說了三兩句感謝的話。
方年也沒多停留,很快告辭離去。
林語淙非要送他到樓下。
“趕緊回去吧,晚飯你自己想想辦法,別再讓你奶奶上手。”
“哦。”這個時候林語淙也恢復了平日里的理智。
方年臨走前,林語淙仰著頭望向方年,一臉著迷的道:“方年,你快看,好多的星星啊。”
方年翻了個白眼:“烏漆嘛黑的,有個鬼的星星。”
“走了。”
林語淙嘻嘻笑了聲。
時間已經是差不多快九點,方年戴上手套,發動摩托車‘嗚嗚’走了。
林語淙先是站在路口看著摩托車消失,接著飛快的跑回四樓,從窗戶上看著那點燈光蜿蜒消失。
掏出手機編輯一條信息:
2008年大年三十,晚。
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星星。
類似于這樣開頭的短信塞滿整個屏幕……
回去時,方年騎車的速度變慢了許多。
盡管今天白天是大晴天,但晚上連月亮都沒有,更別說星星了。
鄉道上一點燈光都沒有,女士摩托車的遠光燈能看到的地方也不遠。
維持在40公里每小時的速度,花了二十多分鐘才到家。
‘吱’一聲,摩托車穩穩停在老方家大廳時,方歆飛快的從屋內跑了出來:“哥哥哥哥,你回來了呀!”
林鳳也走到了門口:“怎么樣?”
方年隨口道:“已經沒事了,之后的事情,他們家里自己處理。”
其實送醫之后,方年就可以走了。
但林語淙再是八中大姐頭,也只是一個剛剛滿十七歲的女生,容易心慌意亂什么的,所以方年才等輸完液送回家再走。
說實話,方年其實沒想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過去。
林語淙十七歲,他自己表面上也只是十七歲而已……
甚至在回家的路上,方年腦子里面冒了個念頭,如果這個電話是別的同學打過來的,自己會不會這么迅速的前往幫忙呢?
最后得到的答案是,別人不會打。
“幫你熱了菜。”
林鳳沒多問,念叨了一句:“也不知道那個小林怎么會想到給你打電話。”
“你又不是你們班最高的!”
方年連忙嬉皮笑臉道:“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一定只隔著電話想辦法。”
林鳳瞪了眼方年:“吃你的飯。”
如果林鳳自己遇到這種事情……
好吧,她的朋友家里有這種事情,頂多只會打電話給林鳳借錢。
總之,對于方年疾馳十幾公里去幫同學忙,尤其是這個同學是女生,林鳳心里其實是很有些話想說的,但礙于今天是大年三十,所以最后憋著沒說出來。
盡管當時方年要走的時候,她也沒攔著。
但在方年走后,林鳳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方年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孩子,這樣的事情,什么時候輪到一個孩子幫忙了?
額外的,林鳳并沒有意識到,過去的這小半年時間里,方年的表現,也已經讓她下意識忘記了方年的年紀。
方年狼吞虎咽的吃了兩碗飯。
擦了擦嘴角的油,心滿意足的打了個嗝。
趁著這個時間,方正國跑去將家里所有房間的燈都打開。
這是棠梨這邊的一種守歲習俗。
三十晚上開燈,意寓身體健康,日子紅火。
一家四口聊了些閑話后,方正國當先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壓歲包。
一個給了方年,另一個給了方歆。
接著是林鳳的。
“爸,今年辛苦了,這是我孝敬您抽煙的。”
“媽,您也辛苦了。”
方年也去從背包里拿出早早準備好的兩個守歲紅包,遞給了父母。
比起稿費卡,紅包里的‘1888’自然不值一提,多少是個意思。
最后是方歆的壓歲包。
“方歆,你想要壓歲包,還是想要別的。”
方歆蹲坐在椅子上,手上已經抱了兩個壓歲包,嘴上還是喊道:“我要壓歲包!”
于是,方年笑呵呵的將準備好的壓歲包給了方歆,里面是12元,寓意月月平安。
其實本來方年想給方歆一份特殊的壓歲包。
比如黃岡試卷……
好在棠梨這邊沒團年晚餐的習俗,而即將過去的2008年,老方家很圓滿。
因為圓滿,所以這次老方家破例守歲到了零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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