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帝渾身顫抖。
這不是嚇的,而是給氣的。
畢竟在他看來,整個天下都是他的。
正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不論什么農夫、士子、商人、道人……不是都應該匍匐于他腳下,任憑差遣么?
偶爾得一封賞,便該感激涕零了。
就算不給,臣子也不能怨恨,否則就是心懷不軌,該當處死!
而現在,朕都愿意給出國師之位了。
這可是國師啊!
道人中的最高榮耀,說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羨慕死。
但這方仙道人說什么?
利誘?
沒錯,的確就是利誘。
但這個天下,能讓皇帝利誘的,又有幾個?還不應該跪地臣服么?
能當棋子,就是爾等的榮幸!
所謂的皇權,就是要有人聽話。
一旦沒人聽話,并且發現皇帝就是一個衰弱老頭,一板磚上去照樣拍得鮮血橫流的時候,這皇權之威也就蕩然無存了。
‘亂臣賊子,該殺!’
大周皇帝瞥了眼身邊的許青云與皇室四大供奉。
只見這五人果然也是一副主辱臣死的架勢,似乎只要他金口一開,便要上前拼命。
大周皇帝幾次想開口,望著那慶云、明月、道韻……心里又被一股涼意澆下。
這道人來歷太過離奇,一只妖寵便攪得天下大亂,著實不能立即撕破臉,必須緩緩圖之。
皇帝強行壓下喉嚨的腥甜,沉聲問道:“那道主想要如何?”
“并不如何,我來此地,只是跟皇帝你說一聲而已……”
方仙臉上戲謔之色不減。
實際上,所謂的‘國師之位’,在神道之中,的確非同小可,甚至分享了部分天子的權柄,幾乎與國同休。
若是普通道人得了此冊封,那便可以調動龍氣,堪稱天下第一人。
并且,本身也有位格,融入朝廷之中,不受普通官氣軍氣壓制。
可以說,之前此方天地,道人的極點,也就是這個了。
可惜,方仙深深知道其弊端。
就跟妙羽真人一樣,受了朝廷冊封真人,就被融入大勢之中,漸漸身不由己。
久而久之,身心都會受到影響,發生一定變化。
方仙可以肯定,一旦自己接受,后面朝廷還不知道埋了多少暗手,要對付自己。
再說,大周皇帝的心意,幾乎明晃晃寫在臉上,惡意哪怕不用大羅洞玄秘觀,也無法掩飾。
幾乎是在感受到的一瞬間,方仙就判了這大周皇帝死刑。
‘本來還想達成協議,但這皇帝不行,或得換一個?’
老皇帝登基多年,權勢根深蒂固,不容他人侵犯地盤。
換一個新皇帝,或許會好點。
‘當然……關鍵是還沒打疼!’
‘真正痛入骨髓,感受到亡國之危了,此時怕不是得跪在仙人面前苦苦哀求……’
‘當然,這事我這個仙人不能做,否則就變成邪魔了,得讓妖族與白猿來!’
想到這里,方仙不再猶豫,轉身就走。
大周皇帝本來還想著如何虛與委蛇,此時見到這一幕,不由直接傻了眼。
不論準備了什么陷阱,總得對方入局。
如今方仙直接走了,便什么用都沒有。
“該死!該死!”
直到方仙消失,皇帝走入宮殿,驀然大怒,連連摔著價值連城的古董與陳設:“神捕司都在做什么?還有你們……針對此人所做的預案呢?都在哪里?許青云,你是瞎子么?就讓此人大搖大擺地進入皇城,在朕面前耀武揚威?”
許青云額頭挨了重重一下,鮮血橫流,卻半點不敢擦,只能跪著不言不語。
直到皇帝宣泄過后,才沉聲說道:“主辱臣死,臣與那逆賊不同戴天,只是欲除那賊子,恐怕必須動用圣王遺寶,還請陛下批準。”
大周皇帝聽到這里,表情一動。
上古圣王,絕天地通,但在這之前,此方世界還是有著仙神存在,有著各種寶物。
雖然大部分在大變之后沒有靈氣,變成了凡物。但還有幾件奇珍,是王道之寶,普通人拿了沒用,卻為各個朝代的皇室秘藏,一脈相承。
這種王道之寶,也叫圣王遺寶,就是對付方仙這種超出限度之人的最后殺手锏。
“可行性如何?”大周皇帝眉宇一動,直接問道。
“圣王遺寶,已經大部分遺失或損壞,唯有八方絕仙陣圖還能使用,必須以龍氣催動,有六成把握!”
許青云咬牙道。
“六成?!還是低了些,不過總有機會,我朝廷之大,什么人沒有?派出探子,進入方仙道,追查功法與煉丹術,這些統統都要同時進行!”
大周皇帝森然道。
體制龐大,資源眾多,好處就是任何方法都可以嘗試。
反正即使失敗,也損失不多,而且最多主持一方的人負責背鍋,輪不到皇帝與許青云。
因此,就是什么計劃都有,什么方案都可以嘗試,哪怕失敗一百次,只要能成功一次,便是大賺。
方仙道大開山門,其中沒有混入朝廷的奸細,那是不可能。
不過方仙有著大羅洞玄秘觀,早已知曉。
只等仙妖大戰起時,讓他們盡數‘陣亡’便是。
“哦?”
此時,方仙的陰神盤踞于京城上空,大羅洞玄秘觀感受到一陣危險:“不愧是一朝龍庭,還有些底蘊啊……能讓我都感覺危險的,莫非是什么前古遺寶?”
“不過此方天地,已經沒有靈氣,只能以龍氣催動……若這天下大半不屬于大周,那皇帝的龍氣還能剩下幾分呢?”
他絕對不會自己冒險,因此就準備施展這釜底抽薪之計。
此時不走,只是為了繼續觀看大周的氣運。
“天下龍氣,五成用于各處維持,三成在皇帝身上,還有一成,在晉王之身,最后一成才是被諸多皇子劃分……”
“如今晉王已死,龍氣流向大改,朝野之中,呼聲最高的是秦王與燕王……”
“不過,如今誰當皇帝,還是得我說了算!”
方仙一揮手,一道流光沒入京城某處。
他又望了某個方向一眼,這才飄然而去。
京城某處。
好不容易才從戰場死里逃生,回到京城的周助,驀然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