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內。
見到‘狗官’灰溜溜而走,山民們發出一陣歡呼。
“王大哥,多虧了你啊。”
“有王大哥在,不怕那狗官。”
看到歡呼的眾人,王順臉上卻沒有多少喜色:‘那是吏,不是官……但吏比官更可惡,官員好歹還要講個名聲,吏員卻不需要……并且權力代代相傳,父死子替,盤根錯節,與縣中大戶也有聯系,縣官都奈何不得,對老百姓更是動輒破門滅家,敲骨吸髓……什么官逼民反,簡直是吏逼民反。’
‘這次那孔曹走了,接下來必然將我恨上,還不知道要使出什么陰損手段報復我、報復山寨……’
‘孔曹雖然只是戶部的一個書辦,但三班六房對待小民,自然同聲一氣,只要略微篡改文書,上下其手,說不定不僅將山寨入籍的事情攪黃,更真的打成反賊!’
‘唉……原本想著打只祥瑞獻上,可以封住孔曹的口,也可令縣官大喜,走通大老爺的路子……現在行不通了,又該怎么辦?’
王順眸子幽幽,一瞬間,竟然有著偷偷下山,刺殺孔曹的念頭。
這個念頭一旦生出,就扎根一樣,迅速蔓延,怎么也消不去。
手持利刃,而殺心自起!
王順得了天下無雙的劍術,心性自然也有著改變。
方仙選的,并不是王順寨子的路。
王順寨子位于大正縣,大正縣之上,是正陽府,正陽府之上,則是定州,為大周九州之一。
白梁山位于正陽府內,橫亙東西,方仙隨意選了個方向,走出山脈,又偷偷潛入人家,盜了幾件衣服斗笠,略微打扮一下,便頗有幾分人模人樣。
偶爾幾次混進鎮內集市,也沒有被發覺。
“來十個饅頭,三斤鹵肉,包好帶走,路上吃。”
一家小店內,小二看著一個身高兩米、戴著斗笠的高大身影走進來,連忙上前迎接,就聽到這句,不由笑道:“客官稍等,馬上送來,咱們店的鹵肉,那是遠近聞名,包您滿意。”
這人打扮一看就不是良善,由不得他多賠著幾分小心。
就是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這手臂、這體型、有些不對,但真要說哪里不對,又說不出來。
等到食物來了之后,斗笠人掏出銅錢會鈔,小二注意到,他竟然手上都戴著手套,渾身上下,端是一絲不露,不由暗自腹誹:
‘這人莫不是有病?或者是被官府通緝的江洋大盜?但江洋大盜,也不必把手都包起來啊……’
正沉思間,那個斗笠人站住,又問:“附近可有靈驗的道觀?或者其它靈異之事?”
小二迎來送往慣了,各種消息都知道一點,聞言笑道:“客官要去上香?聽聞正陽府外的‘通玄觀’很是靈驗,至于靈異之事?多是謠傳,本地一向太平……”
“‘通玄觀’?”
方仙點點頭,拿著包裹走路。
就在這時,他身體一顫,眼前浮現出提示:
劫力5
“怪了,我還什么都沒做,怎么也有劫力入賬?這個可沒有提前到賬的說法……那就是我間接影響了什么,引起劫難?難道是山君子或者羽空子變成妖怪吃人了?”
不過也就是想一想,方仙繼續大步走出。
“愣著做什么呢?還不做事?”
端著算盤的掌柜過來,給了小二一巴掌。
“好好……”
小二摸了摸腦袋,感覺有些懵逼。
他剛才似乎看到那個斗笠人的衣衫之下,露出了一截白色的……尾巴?
‘我一定是魔怔了,人哪有尾巴?莫不是條腰帶?’
小二搖搖頭,將那一幕忘去,又陷入忙碌中。
夜幕深沉。
方仙正在趕路。
他雙腿邁開,一次跨步就橫掠丈許距離,疾逾奔馬。
這個世界什么江湖好漢、武林高手的輕功,在他看來都是粗淺到極點的貨色。
哪怕見識了幾個江湖人物,卻發現大概連現在學了自己劍招的王順都打不過,也真是無趣。
不過因為有些驚世駭俗,他選擇晝伏夜出。
這次的目標,就是‘通玄觀’。
這道觀既然鼎鼎有名,或許傳承了一點東西。
如此走了半夜,方仙望了望星空,開始找個落腳點。
荒山野嶺之中,唯有一間殘破的神廟,匾額不翼而飛,不知道供奉的是哪位神靈。
等到方仙進入廟門。
嘩啦一聲。
天空中一聲驚雷,傾盆暴雨驟然而落。
廟宇不大,此時里面還有一個酣睡的書生,似乎被驚雷吵醒,又見到一個高大的黑影進來,頓時嚇了一跳:“來者何人?”
“路過之人……”
方仙盤膝坐下,升起火焰,也不摘下斗笠,隨口問著:“你這個書生,居然一個人露宿荒郊野嶺,不怕么?”
“如今天下太平,更何況,我還有劍。”
似乎是壯膽,書生亮出自己的寶劍。
方仙只是一看,就知道還沒開鋒,不由又是一笑:“想不到還是一位秀才呢。”
大周有制,秀才以上,才能佩劍、出游。
否則,光是戶籍,就能卡死平民。
“在下寧伯賞,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書生行了一禮,問道。
他見方仙有些藏頭露尾,又有些害怕起來,暗自懊惱:‘我為什么要問他名字?萬一真是江洋大盜,該如何是好?’
“行走江湖,我從不說自己的名字……”
方仙戲謔一笑,突然又望向門口:“今晚的小廟,還真是熱鬧……”
話音未落,一群人沖了進來避雨,一個個身穿夜行衣,腰配長刀,帶著一股兇悍之意,但又沒有公門中人的氣質,反而更像一群強盜。
“怎么還有人?”
為首一個,見到方仙與寧伯賞,就是一怔,旋即道:“我們干的這趟活干系太大,不能給人看見,殺了吧。”
“你們敢?我可是秀才,一旦死了,就是驚天大案,府里必然追查!”
寧伯賞不是傻子,立即叫道。
“居然還是個秀才公?可惜……我們是梁山盜,哈哈!”
黑衣人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來。
“完了……”
寧伯賞臉色一白,連他都聽過這伙人的兇名,因為慣常在白梁山中藏匿,就連官府都找不到老巢,也就無法剿滅。
別說殺他一個秀才,就算殺了一個舉人,往山里躲個幾年,也就風平浪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