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眾人告別后,安華錦見顧輕衍靜靜地站著,她又轉過身,抱了抱他。
顧輕衍低頭看著她,這時已說不出什么不舍的話,只輕聲說,“會給我來信吧?”
“會。”安華錦想了想,“不能保證按時,但一個月會最少給你來幾封信。”
顧輕衍低低地“嗯”了一聲,“照顧好自己。”
“好。”
王岸知騎在馬上,冷眼看著顧輕衍,嘲笑,“七表弟若是舍不得,跟著去?”
他是明知道顧輕衍不能離開京城,偏偏要這樣說。
顧輕衍抬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安華錦回頭瞪了王岸知一眼,松開顧輕衍,伸手入懷,將一個吉祥結交給他,“以前給你那個舊了,這個是我新編的。”
“嗯。”顧輕衍伸手接過,很是珍惜地放進了懷里。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這么大冷的天,安華錦自然舍不得讓顧輕衍再送遠,她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對他笑,“我走了。”
顧輕衍點點頭,將披風的繩子又重新給她系了一遍,才松開手。
安華錦利落地翻身上馬,目光掃了一眼眾人,揮了揮手,當先打馬,離開了十里亭。
皇后等一行人跟在她身后。
魏振帶著二十萬兵馬,也整齊劃一地出動。在二十萬兵馬之后,是幾十輛大車,押送著當年大皇子私造的兵器,運往南陽。
王岸知故意落后一步,對顧輕衍嘖嘖一聲,“七表弟,你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嗎?”
顧輕衍淡淡地看著他,“沒有。”
王岸知冷哼一聲。
楚賢無奈地看著二人,對王岸知說,“六郎,此去一路保重,這天下,早晚會是你想看到的樣子。”
王岸知對上楚賢,要溫和的多,點點頭,轉身打馬,離開了十里亭。
此去征戰南齊與南梁,此去關山路遠,此去是他沒想過要走的這一條路,如今正在走,但愿如安華錦所說,殊途同歸。
顧輕衍目送那一抹紅色的身影走遠,久久收不回視線。
安易寧小聲說,“小姑姑真好看。”
顧輕衍笑了一下,“是啊,真好看。”
一身紅衣,縱馬而去,衣袂飛揚,她最好的年華,必將被所有人記住。
楚宸走過來,拍了拍顧輕衍肩膀,“想喝酒嗎?”
顧輕衍打掉他的手,“不想。”
楚宸挑眉,“我以為小安兒離開,你舍不得,總要喝酒買買醉。”
“你有這心情,不如抓緊查案。”顧輕衍瞥了楚宸一眼,“給你辦個月的時間。”
楚宸哀嚎一聲,“這陳年舊案,哪里能這么輕易翻出來?半個月不夠啊。”
“不夠也得夠。”顧輕衍道,“小郡主日夜兼程的話,十日就能回到南陽,再最多耽擱五日,就會對南齊和南聯開戰,這期間,張宰輔的秘密,必須挖出來,否則,若真是存了什么隱患,對前線不利。”
“好吧。”楚宸咬牙,“我日夜查案總行了吧?”
“嗯,行。”顧輕衍道,“你著調點兒,別總想著喝酒就行。”
楚宸閉了嘴。從今日起,他忌酒了。
楚賢看著二人,“走吧,回去吧!天色太冷,寧兒小,別凍壞了。”
安易寧立即說,“大殿下,我凍不壞,我每日也是練武的,扎馬步也要一兩個時辰呢。”
楚賢笑笑,摸摸他的頭,“人都走了,也瞧不見了,那也該回去了。”
安易寧點點頭,看向顧輕衍。
顧輕衍舍不得走,但也知道,再看人也沒影了瞧不見了,點了點頭。
南陽王府自從安華錦接手,這三年來,的確是有所準備南齊和南梁興兵這一日,無論是糧草,還是兵器,都有儲備,但僅靠南陽王府,能夠支撐半年,自然是不夠的,若是時間拉長一年兩年,朝廷大后方自然也要盡力,所以,朝廷要做的事情也有很多,國庫不豐,要收購糧草,重建軍器監,整頓朝局,讓世家們出力等等,尤其如今又是冬天,士兵的棉衣盔甲,一應供給,都要保證充裕。
這些,如今都是要顧輕衍幫著大皇子做的。
尤其是,漠北的鎮北王府,這些年不見得有什么準備,因為誰也想不到,南齊和南梁這一回會不惜代價,從漠北硬敲出個窟窿,所以,還要支援漠北。
于是,眾人回去后,楚宸便與顧輕衍等人前往議事殿議事。
跟隨皇帝的人,多數都是中庸之輩,多年來,被養成了與皇帝一般的無為性子,楚賢要現將朝堂清洗一遍,得用的人要重用提拔,不得用的人要罷官免職。
所以,隨著南梁和南齊興兵,隨著安華錦離開,大楚的朝局也開始發生變化。
本來,楚賢只是監國而已,不想大動干戈,但因為有顧輕衍在,他知道楚硯是不會回來了,很肯定地要大動干戈,因為,他必須要保證大楚內政上下一心,才能讓安華錦的后方無后顧之憂,所以,楚賢猶豫再三,咬牙采用了顧輕衍的建議,這才有了大楚內政朝堂的大刀闊斧。
大刀闊斧很難,但因為有顧輕衍在,便顯得沒有那么難了。
天下世家盤踞的這一張大網太久,十分堅固,但有顧輕衍對顧家全部罷朝的推動在先,又有了王岸知離京前將王家的人都交給大殿下處置在后,顧王兩大世家帶頭,朝局與朝堂如一輪磨盤,不出幾日,便被推動著翻了個跟頭。
世家們自然不愿利益的繩索被斬斷,但胳膊擰不過大腿。
朝堂上的老臣一波波的退下,新鮮的血液一波波的洗刷著朝局。
有人對大皇子的大刀闊斧頗有微詞,覺得大皇子監國期間,越俎代庖,怕是沖著那個位置而去,不安好心,有的人暗中暗搓搓地送信去漠北給太子殿下,但都被顧輕衍悉數攔住。
這時候,朝野上下,才真正地認識到了這位早已名揚天下的顧七公子,原來,他溫和的外表下,手段卻是雷霆的。
十日后,便清了大半污垢,穩了大半朝局。
而楚宸的查案,一直沒什么進展,他急的嘴角都起了泡,從張宰輔的嘴里撬不出東西,旁的查不出來,楚宸便跑去找已退位的太上皇。
自從退位后,成了過去式的太上皇雖心中郁郁,無論是與他和離了離京的皇后,還是棄他而去的張公公,都讓他心中含恨,但是他奈何不了誰,又不想死,所以,只能自己開解自己放寬了心,每日用好藥養著身子,遵從太醫的囑咐,為了活的時間長些,也不輕易發脾氣了。
他倒也想看看,楚硯、安華錦這一批小一輩的人能把大楚折騰成什么樣。
楚宸來見他,發現自從退位后,太上皇如今就如個尋常老人一般,他也不怕他了,但還是規規矩矩地稱呼一聲“皇叔”。
太上皇看著楚宸,“難得你還過來看看我,有什么事兒?”
他也知道,若是沒什么事兒,他這住處,是不會有人來的,無論是朝臣,還是子孫,都因為八年前玉雪嶺之戰的陰謀真相大白而厭惡了他。
楚宸點點頭,他也的確是有事兒而來,索性,直接地問,“皇叔,你有沒有懷疑過張宰輔還有什么大秘密藏著?”
太上皇皺眉“他還有什么大秘密?”
“就是關于當初他案發在天牢里對您自爆自己的身份,惹得您賜死了淑貴妃與二皇子。您有沒有覺得,二皇子不是張宰輔的外孫?否則,他連自己的女兒和外孫都容不下,非得讓您殺了他們?”
太上皇一下子臉色難看,“你想做什么?怎么提起了這事兒?”
他有多寵淑貴妃與二皇子啊,沒有誰比他更清楚,如今這是揭他的傷疤。
“因為覺得張宰輔此舉不合常理。”楚宸道,“太子殿下懷疑您當初是上了張宰輔的全套,臨去漠北前,命令我來徹查此事,若張宰輔真還有秘密與陰謀,還是早些查出來為好,免得禍亂。”
“我不知道。”太上皇額頭的青筋跳了跳,他實在不愿意相信是上了張宰輔的當。
“您仔細想想,這些年,您與張宰輔最為熟悉,打的交道比旁人多的多,圍繞在您身邊的皇子們,有哪個與張宰輔關系最為密切,或者說張宰輔可否做過什么不正常之事。”楚宸看著他,“皇叔,如今南齊和南梁在對大楚開戰,您也不想在您有生之年,南齊和南梁踏破咱們大楚河山吧?您得出點兒力,有什么陰謀,及早粉粹,對朝局好,對大楚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