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侄二人說了大半個時辰的話,安華錦出了鳳棲宮。
走出鳳棲宮不遠,迎面楚硯緩緩走來。
安華錦想起那日就來氣,雖然當時沒徹底撕破,他打發管家派車送她,她給了他療傷的藥膏,但不代表這件事兒就這么過去了,她記著呢,不打算理他,也不想與他照面,掉頭就走,拐向別的道。
楚硯見了,快步上前走了幾步,出手攔住她,“看到我,躲什么躲?”
“你說呢!”安華錦語氣很沖。
楚硯咳嗽一聲,“氣量這么小?都過了幾日了,還生氣?”
安華錦翻了個白眼,嘲笑他,“七表兄氣量大,我可比不了,我第一次去你的七皇子府做客,就氣的肚子都飽了,你好有待客之道啊。”
楚硯默了默,似乎沒與誰道歉過,一時間有點兒下不來臺,“是我不對,請表妹原諒。”
安華錦睜大眼睛,有點兒新奇地看著楚硯,她這個七表兄,是那么輕易對人道歉的人嗎?顯然不是。但如今這么痛快地對他道歉,倒不像他了。
她懷疑地看著楚硯,“七表兄對我這么痛快地道歉,是什么事兒有求于我不成?”
楚硯臉一黑,“不是。”
就是這幾日想了想,覺得他是有些過分了,小姑娘當日被他氣成了那個樣子,還給了他上等藥膏,對他也算是好脾氣了,若是換做旁人,說那番話,估計她能一劍砍死。
安華錦哼了一聲,“既然不是,那就是你認識到錯了?回頭來討好我了?”
若不是看在姑姑生了他的份上,他是她的親表兄,當他理會他幫著他?做夢!
楚硯抿唇,臉色有些僵,“算是吧。”
安華錦瞧著他,氣消了一大半,別有滋味地欣賞他有點兒抹不開面子的臉色片刻,毫不客氣地嘲笑,“七表兄既然說自己錯了,一句話就算道歉了?”
怎么也得有道歉的禮吧!
楚硯無言片刻,似破罐子破摔了,“今日便讓府中管家,給你送賠禮過府。”
“不是好東西,我可不要。”
“你放心。”
這還差不多。
安華錦滿意了,看著楚硯,“七表兄有什么話,或者什么事情,既然我們是再親不過的表兄妹,有什么要我幫忙的,你只管說。”
有賠禮,一切都好說。
楚硯搖頭,“沒有,我只想問你,你與王岸知,是怎么回事兒?”
安華錦揚眉。
楚硯道,“王岸知不簡單,年少時,在京中一眾子弟中,便很有才華名號,本來,我以為他會如顧輕衍一樣入朝,沒想到四年前,他不知怎么回事兒,直接出京游歷了,半個月前才回京。今日你與她在南書房門口動手,我才想問問你。”
安華錦想了想,王岸知針對她,其實,也算是間接地針對楚硯了,至于他的立場站哪個皇子,如今還不好猜測,她覺得有必要跟楚硯提提。
于是,便將她與王岸知的三次相遇,一次是顧輕衍的馬車里當街相遇,顧輕衍沒讓他與王岸知打照面,一次是她巧遇王蘭馨被他帶去了王岸知的地盤險些動手脫身,再一次就是今日的南書房。
不得不說,每日與王岸知打照面,這個人的存在感都極強,是個擱在哪里,都讓人忽視不了的人。
若不是知道花似玉要殺她其中有王岸知的手筆,就憑今日在南書房門口被他算計動手,陛下對他的滿意程度來說,她還真沒有法子推了他入南陽軍的事兒。
總之,這個人自然不是個簡單的。
楚硯聽完,眉頭緊緊皺起,“這么說,他是鐵了心想要破壞與你與顧輕衍的婚約了?你沒答應他,也許,他要用手段了?”
“嗯。”這是鐵定的,王岸知的想法,從初見,就沒掩飾,實在是堂而皇之。
楚硯抿唇道,“今日,你離開后,王岸知單獨在南書房與父皇談了足足有兩盞茶的時間。他走后,我們三人進去,父皇心情不錯。”
安華錦瞇了一下眼睛,又與楚硯說了在南書房的事情。
楚硯聞言臉色有些凝重,“你揭開了王岸知背后所為,父皇明明已對他懷疑心下不悅,但后來你走后,短短時間,他能讓父皇對他又轉變想法,滿意起來。這期間,他一定是做了什么讓父皇滿意的事情。”
安華錦點頭,這是自然的。
以王岸知的聰明,她讓他走都不走,顯然是留下來重新刷陛下的好感呢。
“你覺得,什么事情,是目前讓父皇最滿意的事情?”楚硯問。
安華錦思索片刻,“那就要從陛下目前最愁的事情切入了。陛下最愁的,一是我與顧輕衍的婚約如何解除?二是花似玉那個女人,如何從冷宮出來?”
她不覺得,除了這兩件事情,還有什么事情。
“花似玉剛進了冷宮,若是想出來,短時間內豈能容易?父皇若是想她出來,只能慢慢謀劃。既然不能短時間內出來,哪怕有法子,你覺得父皇會多歡喜?”楚硯幾乎可以斷定,“大約是,王岸知幫父皇想到了如何讓你與顧輕衍解除婚約的法子了。”
要不然,父皇不至于喜形于色,在他們三個人的面前極力掩飾,但還是能看得出來他心情好很愉悅。面對他們三個,都很和顏悅色,尤其是顧輕衍。
安華錦恨恨地罵,“王岸知這個王八蛋!”
以他的腦袋,再加上陛下的心思,那她與顧輕衍,豈不是麻煩了?
“雖是推斷,但也八九不離十,你與顧輕衍,若是不想取消婚約,就趕緊想法子吧?或者是盡快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兒,也好做出相應的對策。”楚硯比較了解他的好父皇,既然能讓他覺得心喜的法子,基本是算計人能十拿九穩的。
安華錦揉揉眉心,“嗯”了一聲。
楚硯看著她,“其實,你與顧輕衍大婚,盡快嫁入顧家,便無需這么堤防了。”
安華錦瞪了楚硯一眼,“七表兄說的好聽,我能不管南陽軍?你沒去過南陽,你不知道,我父兄戰死后,南陽軍小一輩的接班人,幾乎都被一網打盡了。如今的南陽軍,不止爺爺老了,玉雪嶺一戰后,跟隨爺爺和父親的叔伯們所剩無幾的那些人,也即將老了。這三年來,否則,你以為我一個女兒家,是怎么接理南陽軍一應事務的?南陽軍除了百萬兵馬外,新一輩的將領們,無人可用,是個空架子。”
楚硯驚默。
“三年前,我十三歲。”安華錦無奈地說,“若是我年長幾歲,倒也不至于如此緊迫。因張宰輔家眷都逃往南齊和南梁,這兩國休養生息八年,用不了多長時間,一定會找最有利的時機開戰,我能說丟手就丟手嗎?”
楚硯薄唇抿成一線。
“自古家國大義,是爺爺教我的,忠君為民,也是爺爺教導我的,守護南陽城百姓,為大楚設下最堅固的邊境屏障,保衛大后方百姓安寧不受侵擾,也是南陽王府的信仰,我自小耳濡目染爺爺與父兄是如何做的。我這樣自小被爺爺帶在軍中的人,哪怕是喜歡顧輕衍,喜歡死了,又豈能做到舍南陽而入顧家,只求我一人安穩?”安華錦說著,眼眶都紅了,“若是想讓我真正安穩,既嫁入顧家,又能數千里之外掌控南陽軍,只有七表兄你繼大位,才能給我這個權利。”
楚硯猛地抬眼看她。
“你給我權利,我為你固守山河。”安華錦眉目清然。
楚硯一時間眼眶也微微紅了,袖中的手攥了又攥。
“所以,七表兄,你如今也是步步為營,不能行差就錯一步的時候,儲君之位,哪怕我不嫁你,你也得爭下來,只有爭下了儲君之位,帝王之位,才能穩而求取。尤其是你的兄弟們,比如敬王之流,我就不信他手里是干凈的,處在他的位置,連六皇子那等,都想要大位,他不想要大位不可能。你可以不主動的動他們,不給人留下把柄,但是,你的心里,必須有成算。”
楚硯點頭,深吸一口氣,面色是克制的平靜,“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