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宸咬了咬牙,恨不得抬腳就走,不想理顧輕衍,但他又不能走,因為陛下把這個案子交給他,顧輕衍如今拿了人拿了證據,他若是不從他手里拿,還能上哪里去拿?
安華錦好樣的!果然是未婚夫!人都離京了,還處處給顧輕衍好處。
他心里又恨又惱,又冒酸水,腮幫子酸了好一會兒,才氣憤地說,“你想要我拿什么買你這個人情?”
他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安華錦能將好處白給顧輕衍,但顧輕衍不會將好處白給他。
顧輕衍用很上道的眼神看著楚宸,笑著說,“三年前,大皇子私造兵器案,事發前,宸小王爺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提前追查此事?只要你如實告知,我就將人和證據都給你。”
楚宸一愣,沒想到顧輕衍問的是這個,他一瞬間盯緊顧輕衍,“你怎么知道這件事情?”
顧輕衍笑而不語。
楚宸恍然大悟,憤怒地看著顧輕衍,“三年前,幫著大皇子的人是你對不對?我追查到八大街紅粉巷,本來就追查到你身上了,但是偏偏遇到了小安兒,小安兒替你擋住了我,以至于,讓我沒追到你。”
顧輕衍不置可否,他今日挑出這件事情,就是本著在楚宸面前暴露的打算。
楚宸臉色變了,伸手指著顧輕衍,“原來,我追查了三年的人,是你。怪不得我無論怎么套話,小安兒都不告訴我,她是包庇你。顧輕衍,你伙同大皇子欺君,你可真不怕被砍了腦袋,不,顧家誅九族。”
顧輕衍臉色平靜,伸手拂開楚宸指著他的手,淡淡道,“宸小王爺覺得大皇子做錯了嗎?大皇子自玉雪嶺一戰后,對陛下建議數次,改造兵器,可是陛下不準。后來,大皇子無奈,私造兵器庫,為的無非也是大楚。他沒蓄養兵馬,沒有一兵一卒,只造一個兵器庫,無非是想有朝一日,南齊和南梁兵馬來犯,兵器庫的先進兵器能夠用于抵抗外敵。”
楚宸一下子冷靜了下來,沉默了。
眾所周知,當年玉雪嶺一戰慘勝,安家父子三人戰死沙場,一半的原因,就是源于兵器陳舊,南齊和南梁比大楚的兵器好,一半的原因,內有人通敵賣國,那個通敵賣國的人如今已被查清真相大白,是張宰輔。
顧輕衍看著他,“宸小王爺若是是非不分,那我也沒什么可說的了。當年若不是宸小王爺追查,從中亂了大皇子的計劃,大皇子也未必被圈禁至今。”
“怎么能怪我?”楚宸一下子不干了,“我也是被人利用,與我沒關系。”
“哦?”顧輕衍看著他,“你被何人利用?”
楚宸沉默了好一會兒,深吸一口氣,才咬牙吐出一個名字,“楚瀾。”
“敬王?”顧輕衍瞇起眼睛。
“對,就是他。”楚宸氣的不行,“大皇子楚凌私造兵器案事發,都知道是他身邊出了奸細,但一直不知道是誰的人,我卻知道,是楚瀾。你別看他整日里總去陛下面前賣乖討巧,看著傻乎乎的,但機靈有心機的很,告發楚凌那么大的功勞,他偏偏不擔,背后搞的楚凌被圈禁,他都沒出來領功,但是只有我知道,他利用了我。”
“他是怎么利用的你?”顧輕衍不懷疑楚宸的話的真實性。
“我有一日和江云牧、王子謙、崔朝喝喝酒醉了,去茅房的路上,聽到兩個人在一棵大樹后壓著聲音說話,提到了一句大皇子在八大街私造兵器,只聽到了這一句,那兩人似乎聽到我的腳步聲,就立即走了,我去了大樹后,沒見著人,見到了一只貓,從我面前嗖地跑了,我那時喝醉了嘛,又是這么大的事兒,懷疑自己聽錯了,后來我回府,酒醒后,越想越不對,便跑去了查此事的真實性。被我一查,沒想到,查了數日,還真查到了些蛛絲馬跡。”
顧輕衍不語。
楚宸氣惱道,“我盯著大皇子的人,追查到了他幕后還有一個人支持他,后來的事情你知道了,就是你用小安兒擋我。”
說著,他又氣的不行,“顧輕衍,你還是不是人?小安兒是你的未婚妻,你竟然喂她吃百殺散?利用她來擋我?你知道不知道,若不是小安兒心善,十個我也被她殺了。她若是殺了我,你知道后果嗎?南陽王府的小郡主,殺了善親王府小王爺,她豈不是得給抵命?”
顧輕衍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不會的。”
“你說她不會給我抵命?還是她不會殺了我?你知道當時情形嗎?她用雙劍自己跟自己打。”楚宸想起當年,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至今還覺得渾身疼的不行。
“我是說,她即便殺了你,你也是白死。”顧輕衍平靜地說,“我當時就在暗處看著,會為她抹平一切痕跡,善親王是追查不到兇手的。”
“你……”
楚宸氣了個人仰馬翻,“王八蛋!不是人!混賬東西!小安兒怎么會喜歡上你?你做夢吧!”
“她就是喜歡我。”顧輕衍陳述事實,“也是我未婚妻,與我關系親近,我們是自己人,你總歸是個外人。”
楚宸:“……”
他該罵的都罵了,說實話,很想揍死顧輕衍,但他知道,顧輕衍不是文弱書生,他會武,且那日他雖然沒有真正領教,看起來武功不知深淺,但他知道,顧輕衍這樣的人,一直瞞著的,當年能躲開他追查,能暗中親眼看安華錦怎么揍他,都沒被他發現,他武功一定不淺。
他壓了壓心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桌子上的涼茶,一氣猛灌,心火總算被壓了下去,繼續說,“后來,你知道的,小安兒把我揍的三個月下不了床,無論我爺爺問,還是陛下問,我死活都不說。替小安兒隱瞞,也替我自己隱瞞,那時候我就明白了,這里面水深,善親王府怕是都不夠搭進去喝一壺的。所以,我自然不會站出來跑去陛下面前舉報我查的事兒和大皇子的事兒。”
顧輕衍點點頭,坐下身,拿起茶壺,給楚宸親自倒了一盞茶。
楚宸冷哼一聲,這回端起茶來慢慢喝著,火氣又下去了些,“楚瀾的打算,大約是想我善親王府站出來,舉報大皇子,然后,得罪很多的人,其中,最大的得罪就是安家和南陽軍。畢竟,大皇子做的事兒,雖犯的是陛下的忌諱,但卻很是得忠臣良將之心。只不過,陛下獨斷專行,雷霆震怒,對大皇子圈禁徹查到底,沒人敢站出來為大皇子說話罷了。但心里如何想,陛下總管不著吧。善親王府雖在陛下面前能立功,但卻被忠臣良將孤立記恨,一旦此事做了,善親王府就等于被他算計了。而他算計了善親王府后,再適時的拋出橄欖枝,招攬善親王府,那樣,屆時我和善親王府就成了他那根繩上的螞蚱,拴在一起了。”
顧輕衍將自己面前的涼茶倒掉澆窗前的一株玉蘭,轉回身,給自己新倒了一盞茶,慢慢地喝了一口,接過話,“所以,你當時死活沒吐口,哪怕你爺爺跳腳氣惱恨不得殺去南陽?”
“沒錯。”楚宸恨恨地吐了一口氣,“我雖被人利用,但還不傻,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大約是他后來發現,我這步棋不上道,所以,干脆暴露了埋藏在大皇子身邊的內奸,直接讓大皇子的人自己揭發大皇子,將大皇子搞垮了。”
“大皇子倒臺,對他并沒有多少好處,但也沒有壞處,可是誰能想到,做這一切的人是楚瀾呢?你看,他直到現在,每日還都喜歡四處搜羅奇珍異寶好玩意兒,好像心里只有這一個愛好一樣。”楚宸冷笑,“敬王先扳倒了占著長子名分的楚凌,讓二皇子和三皇子露頭對付嫡出的楚硯,然后,他再等著有朝一日坐收漁翁之利,厲害吧?”
顧輕衍笑了笑,“是挺厲害的。”
他雖然知道敬王不如表面這般乖順,但也沒想到,當年大皇子私造兵器案事發的背后,是他一個人的手筆,且險些利用楚宸,拉善親王府下水。能不厲害嗎?小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