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大板打完后,洛延之已經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他被人抬進殿內,放到地上。
即便冬天衣服穿得厚,他的后背還是滲出絲絲鮮血,臉色更是白得嚇人。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要咬緊牙關爬起來,跪伏在地上,向皇帝謝恩。
縱使他并不覺得自己有錯,可他也只能咬牙受了這一頓板子。
就因為對方是皇帝,不管對他是賞是罰,他都得謝恩。
這一幕落在在場眾人眼中,反應各不相同。
有人同情,有人敬畏,還有人如有所思。
夏語然仍舊跪著,她不敢去看旁邊的洛延之。
她是華安長公主的女兒,又是太皇太后唯一的親外孫女,從小就被人當場明珠般捧在手心里,未曾受過半點委屈,為人處世更是張揚慣了,從來都只圖自己高興,不管別人是什么感受。
今天她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天子威嚴。
在皇帝面前,無論她是什么身份,生死都只在他的一念之間。
在一片靜默無聲之中。
皇帝冷冷地開口了。
“既然你們兩人都已經私相授受了,朕便成全你們,給你們賜婚。”
洛延之霍然抬頭,赤紅的眼睛滿是驚怒。
讓他娶這么個毫無禮義廉恥且腦子有坑的女人,他以后肯定會淪為整個盛京城的笑柄!
他想要拒絕,可話到嘴邊,到底還是咽了下去。
他已經從親王一路貶到縣王,若他此時再公然抗旨,皇帝就能接機再將他往下貶。要知道大盛朝最低的王爵也就是縣王了,再往下貶的話,他就只能當個庶人了。
哪怕心里萬分憤恨不甘,洛延之最后仍舊只能含恨低下頭。
“臣弟,遵旨謝恩。”
夏語然再蠢也知道自己在這種情況下嫁給洛延之,以后的日子肯定很不好過。
可她不敢拒絕,她怕自己也被拖出去打板子。
她顫顫巍巍地磕頭謝恩。
大年初一這場家宴,就此落下帷幕。
夏語然和父母弟弟一塊出宮回家。
駙馬帶著小兒子坐一輛馬車,夏語然則跟著華安長公主坐另一輛馬車。
車內,夏語然伏在母親的膝頭,哭得不能自已。
華安長公主心疼得不行,柔聲勸道。
“別哭了,事已至此,我們只能積極想辦法去面對。”
夏語然哭著道:“還能想什么辦法?皇帝都已經下旨賜婚了,我還能抗旨不成?”
華安長公主安慰道:“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靜縣王嗎?如今能嫁給他,也算是了了你的一樁心愿,你應該往好的方面去想。”
夏語然:“是,我是挺喜歡他的,可我不想用這種方式嫁給他啊!”
華安長公主心里也很清楚,這種賜婚的方式,無異于往靜縣王和夏語然臉上扇耳光,兩人都很沒臉。
兩人又都是金尊玉貴長大的,習慣了以自我為中心,如今在這種丟人的情況下將他們兩人強行湊到一塊,只會讓他們對彼此心生怨念。
如此一來,他們如何能安心過日子?
也不知道這門婚事到底是結親還是結仇?
大家以為這件事就此過去了。
誰知大年初三這天,皇帝又下了一道圣旨,斥責夏語然無才無德,不配為縣主,于是她又從縣主降為了鄉君。
夏語然接下圣旨,又在屋里哭了一場。
這下就連華安長公主也察覺到不對勁了。
若只是私相授受的話,將夏語然從郡主降為縣主,就已經算是很重的懲罰了,怎么會又從縣主降為鄉君?
這里面莫不是還有別的隱情?
華安長公主特意去了女兒的院里,好生安慰了女兒一番。
等夏語然的情緒漸漸恢復冷靜,華安長公主這才問起正事。
“你跟我說實話,大年初一那晚,你和靜縣王在樓上除了私相授受之外,還做了什么別的事沒?”
面對自己的母親,夏語然只稍微猶豫了一下,便把實情都說了出來。
聽她說完,華安長公主臉色已經是無比難看。
華安長公主揚手就是一個耳光扇過去,狠狠扇在女兒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
夏語然直接被打懵了。
這是她自出生以來,第一次被母親打。
短暫的呆滯后,她回過神來,眼淚瞬間再度奪眶而出。
這會兒哭得比剛才還兇。
然而這次華安長公主并未安撫她,而是忍著心疼冷冷斥責道。
“我原以為你只是任性了一點,憑你的出身,任性點也沒什么。
可我沒想到,你不僅任性,還愚蠢沖動、自以為是!
你僅憑一點妄想,就胡亂揣測貴妃和靜縣王之間的關系,還妄想以此拿捏住靜縣王。
怎么?你是覺得所有人都是傻子,全世界就你一個聰明人嗎?
你要是真的這么厲害,你還當什么郡主?你直接去自立為王啊!”
夏語然被訓得面紅耳赤,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最后只能伏在桌案上大哭不止。
華安長公主看到女兒這幅樣子,心里也是難受得很。
但最后她還是忍住沒有開口勸慰,而是狠下心道。
“既然皇上已經給你賜婚,接下來你就安安分分待在家里等著嫁人,在成親之前,你不能再邁出家門一步,你要是再敢胡來,就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女兒!”
說完,她便拂袖里去了。
只留下夏語然一個人在屋里淚流不止。
華安長公主將此事說給駙馬聽,駙馬登時就被嚇出一身冷汗。
駙馬性子溫和,平時對兒女都比較縱容,卻沒想到女兒竟能做出這么危險的事情。
沒有真憑實據就胡亂揣測貴妃跟別的男人有染。
這事兒要是鬧大了,就等于是強行往皇帝頭上戴綠帽啊!
皇帝豈能忍?
他能留夏語然一條命,就已經是額外開恩了。
華安長公主氣得頭疼。
“我是真沒想到語然能糊涂到這種地步,也怪我們平時對她管得太松。
我打算進宮一趟,請母后賜兩個厲害點的嬤嬤給我。
趁著語然還沒出嫁,讓嬤嬤們好好管一管她,讓她也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駙馬溫聲問道:“要我陪你一塊進宮嗎?”
華安長公主搖搖頭:“不必,最近上門拜年的人多,家里不能沒有人做主,你得留在家里,我一個人進宮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