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無酒不疾不徐地說道:“這事你得去問皇帝,是皇帝以賀壽的緣由,特意將西陵王召回盛京的。”
蕭兮兮對這個答復不是很滿意。
她悻悻地道:“我要是能去問皇帝,還能跑這兒來問你嗎?”
方無酒啞然失笑,手指點了下她的額頭,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
“你啊。”
蕭兮兮朝他吐了下舌頭。
方無酒:“你難得來一趟滄瀾園,這里中了不少珍貴花草,咱們邊逛邊聊吧。”
他雙手攏在袖中,緩步往前走。
蕭兮兮顛顛地跟了上去,催促道:“你快說啊。”
方無酒:“你都已經是大人了,怎么還是這么急性子。”
蕭兮兮吐槽:“不是我急性子,是你太慢吞吞了,明明才二十多歲,就已經活得跟個退休老干部似的。”
她的這位大師兄生活習慣非常清奇,每天一杯養生茶,喝酒還得加枸杞,堅持早睡早起從不熬夜,哪怕火燒眉毛他都能穩如老狗。
后來她的這些吐槽被其他師兄弟給聽到了,大家便悄悄給大師兄取了個外號,叫他方老狗。
方老狗已經習慣了她時不時就要吐出一兩個聽不懂的詞。
他熟練地無視掉了那些聽不懂的話,微笑著道:“人這一生說長不長,也就幾十年的光陰而已,我們要慢慢地過,這樣才能更多地體會到生活帶來的樂趣。”
蕭兮兮拒絕喝雞湯,再度催促他快點說情報。
方無酒:“你應該知道的,先皇沉迷求仙問道,為此荒廢朝政,放任朝中黨派爭斗,后宮也因為爭權奪利而鬧得烏煙瘴氣。
當今圣人在那時候還只是個普通的六皇子,他并不是所有皇子中最聰明的,也不是最受寵的,可他卻是所有皇子中最能忍的,他就是靠著這股忍勁兒,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個沒出息的。
皇子們都在忙著內斗,沒人搭理怯弱無能的六皇子,皇子們在互相傾軋中一個個倒下去,等到先皇病重垂危時,宮里就只剩下三個完好的皇子,六皇子就是其中之一。
在三位皇子的爭斗中,大皇子為了能夠得到更多的支持,他給出了很多許諾。
比如說封裘文伯為王,擴大西陵王的封地,以及娶秦家女為皇后……
裘文伯代表武將,給予兵力上的支持,西陵王代表宗室,給予人脈上的支持,秦家則代表世家,給予名望上的支持。
在這些人的支持下,六皇子成為最后的勝利者,順利登基稱帝。
在他繼位后,也的確是實現了自己的承諾。
秦家女被冊立為皇后,可秦皇后至今無所出,空有皇后之名。
裘文伯被冊封為陳留王,如今卻是家破人亡,封地和兵權全都是為他人做嫁衣。
有前面兩個例子,你難道想不到皇帝想對西陵王做什么嗎?”
說到這里,方無酒微微側眸,看向跟在身邊的小師妹。
蕭兮兮微微睜大杏眸:“皇帝難道想收回西陵王的封地?”
方無酒笑了下:“你啊,還是太心軟了,皇帝想要收回的,可不只是封地,還有西陵王的命。”
蕭兮兮更加詫異了。
方無酒臉上仍舊帶著笑,只是眼底卻沒有什么笑意:“在皇帝下旨召西陵王入京的時候,西陵王就知道了皇帝的用意,可他就算知道,也不能抗旨不遵。”
若抗旨不遵的話,就明擺著是有異心,皇帝可以以此為由直接派兵對西陵王進行鎮壓。
哪怕西陵王手里握有五萬兵馬,也不會是朝廷洋洋幾十萬大軍的對手。
西陵王想要求生,就只能冒險入京。
蕭兮兮想起接風宴上,西陵王借著酒勁表演舞劍,而皇帝就坐在上首含笑看著。
那一刻,西陵王是否想過趁機一劍刺穿皇帝的心臟?
而皇帝是否也已經做好了隨時掀桌翻臉的準備?
看似其樂融融的接風宴,其實是一場暗潮洶涌的鴻門宴。
蕭兮兮不免有些后怕。
只要西陵王當時稍微沖動一點,那天晚上就會血流成河。
同時她心里又有些發寒。
明明是血脈親人,卻毫無親情可言,有的只是爾虞我詐,你死我活。
方無酒眸光深邃,意味深長地道:“這就是皇家,為達目的可以犧牲一切,于他們而言,情感不過是權勢帶來的附加物。
在有權有勢的時候,他們不介意品嘗感情的滋味,可若感情與權勢相背離,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舍棄感情。
反正只要他們能掌握權勢,就能有無數人向他們奉獻出自己的感情。”
蕭兮兮問:“既然你知道這些,為什么還要摻和進來?”
方無酒:“我當然是為了完成師門任務,再者,我對西陵王沒有任何感情上的寄托,我和他之間有的只是互相利用。
即便哪天我被他給賣了,我也不會有多么失望。
可你就不一樣了,你投進去了感情。
一旦你失去太子的信任,你肯定會難受得不行。”
蕭兮兮停下腳步。
方無酒也跟著停住,他深深地看著她:“趁著他還沒傷到你的時候,你趕緊抽身而退吧。”
蕭兮兮:“你說這么多,就是為了勸我放棄?”
方無酒:“我是為了你好。”
蕭兮兮上前一步,明亮的眸子里倒映出天光。
“我不會放棄他,永遠不會。”
方無酒:“值得嗎?”
蕭兮兮:“我不在乎值不值得,我只希望他能過得好。”
她陪著太子南下求雨,陪著他在陳留郡逃亡。
她看著他一步步成長蛻變,看著他跌跌撞撞地朝著目標前進。
她知道他承受的壓力,也清楚他為了不讓人失望付出了多少努力。
禍福同享,生死與共。
兩人之間的關系早已經被緊緊拴在一起。
時至今日,她再也沒辦法說走就走。
方無酒無奈嘆息:“你太傻了。”
別人在付出的時候,總會希望有所回報。
可他的小師妹卻傻得連回報都不要了。
蕭兮兮笑得嬌憨:“傻人有傻福呀。”
方無酒:“這么看來,我們注定只能當對手了。”
蕭兮兮嘆息:“是啊。”
我說句題外話,別嫌棄太子了,這娃兒第一次談戀愛,難免有些傻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