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E.1318年12月末。
布蘭坐著馬車,往米斯城大商業廳移動。
沿路望去,街道蕭條。
清苦的修士,正在搭棚發放麥粥。
布蘭甚至看見老院長富蘭克林。
老人拖著沉著的身軀,一碗一碗給平民們發食物。
放下布簾前,馬車上的布蘭,對著車外扈從道,“弄幾袋小麥,去給老院長,現在威尼斯的教廷都財政拮據。
各地教士只能自給自足,以后若是來自老院長的請條,全都批了。”
“是”
進入商業廳,登入主房后。
布蘭身邊跟著莫魯瓊斯,還有阿諾。
其他手下都被布蘭派出去加速恢復領地 每過一段時間,布蘭會把身邊的親從換掉,讓外出的人回來跟著自己,跟自己的人外出歷練。
這樣的效果不錯,長久下來,每個手下基本上都有判斷能力,也敢于決斷一些事。
阿諾的劍術又提升了。
他現在充當的是布蘭保鏢。
忠厚老實是阿諾的特點。
布蘭說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認字極慢,學不來內政長才,那就做為武人使用。
莫魯的能力則均衡點,雖是傭兵出身,但對于認字學習,卻十分刻苦。
兩個月的時間,就把騎士禮儀全部學好。
同時他也幫忙布蘭看護山女。
從山谷中帶回伽娜后,布蘭沒有寵幸過她一次。
偶爾見上幾面,說些話。
如今的她,應有皆有,但也如一只籠中鳥,隨布蘭心意而活。
莫魯還是伊奇蘇的副手,手下主管八人,處理情報同時,也時刻報告伊奇蘇的舉動。
坐定之后,熱騰騰的食物上桌。
布蘭很餓,這一頓他兩天沒吃了。
今早傳來北意最后一處堡壘陷落后,他終于放下心中大石。
仆人送來牛奶跟蛋,烤餅。
已經先在廚房試毒過。
聞著香氣,布蘭一邊使用刀叉,一邊聽莫魯回報。
阿諾緊握著劍,站在布蘭身后。
食物的熱氣,讓他肚子也打鼓,現在由他護衛主君,布蘭餓多久,他就餓了多久。
“殿下,第一件事是領地之事,現在北面四位伯爵的領地,大公來信問您有什么分配計劃”
“昆奇投靠的快,他的領地別動,但他對北部堡有野心,叫西蒙多注意點,沿著北部邊界,多放六個哨所。
北卡伯爵的話,既然他贖金交不出來,讓他轉一塊男爵領出來,這塊領地給條頓騎士團直轄,由德斯利代管。
另外兩位都是被我們強攻而降之人。
把帳算清楚,讓他們清償之后,再做打算,記住,把他們領地中的小麥,牲口,鐵器,木料等,留下最低限度可以過冬的,其余都給我送回佛羅倫薩,一部份拿去給貴族們抵債,一部份放入條頓倉庫中。”
他們的領地,即將被布蘭分解的支離破碎。
布蘭簡單吃完,推開盤子,馬上有人進來收。
仆人取來一盆清水,讓布蘭洗手,一條巾帕擦干,一壺茶,供他漱口。
他的生活方式逐漸跟隨祖父那樣。
貴族就要有貴族的樣子。
吃飽后,取來地圖。
布蘭把四郡地圖加上巴薩郡領土排來派去,一邊繼續聽政。
“殿下,下一件事來自北境,是杜倫閣下的信件。
信中說,法蘭克的軍隊,從諾曼第出發時,碰到狂浪,中途折損而回,而蘇格蘭的威廉因被黑太子還有八字胡紐倫恩帶領的維京人擊敗,完全退出英格蘭。”
瓊安這么厲害 布蘭想起騎士團時代幾次接觸。
幾年時間,成員各有發展。
“信中說,現在英格蘭人民心中,有兩個王,一位長腿王,一位黑太子。”
“寫一封信,祝賀英格蘭,還有給杜倫送一點葡萄酒去,再帶一句話,等騰出手來,我會幫他建立一小支海軍,讓他于愛爾蘭領主中,建立絕對威信。
以后貨物,都南下走直布羅陀海峽來半島,由他自己的艦隊護送。”
直布羅陀海,就是現在西半島外海。
聽見這話,作為情報副總管的莫魯說,“殿下,直布羅陀海有鸚鵡,黑魂,黑胡子等大海賊。
黑胡子跟我們有聯系,可是另外兩個同我們與佛羅倫薩都無交情,要不要先派人去探點”
大洋中的海島被迷霧所籠,海賊占領這些據點活動。。
探點乃派人去交涉,買個通行證,才能經過海域做生意。
沒有通行證,真碰上了,就可能被打劫。
阿修克萊定下七海賊名單后。
北海一個,黑海一個,直布羅陀海一個,地中海四個。
這七人由于高額的賞金,使他們威名更盛,其中的黑胡子還因位居榜首,重新召集到一股仰慕他的海賊加入。
不過近來他被黑魂船長超過。
七海賊按照賞金分別是。
黑魂海賊團(地中海),塞爾·貝米,外號“王子”,懸賞一千六百枚金盧布。
獅武海賊團(地中海),巴巴洛沙‧雷丁,外號“黑胡子”,懸賞一千三百枚金盧布。
藍鯨海賊團(地中海,耶路撒冷外海),加隆(女),外號九鬼,懸賞一千二百枚金盧布。
寒鴉海賊團(直布羅陀海),基德洛達,外號鸚鵡,懸賞八百枚金盧布。
“等等。”
莫魯念到寒鴉海賊團名字時,布蘭喊停。
“這個'寒鴉’哪冒出來的不應該是'馬臉’嗎”
“殿下,馬臉已經被卡斯提爾王國處決了,馬臉攻擊休達港失手,現在由他的對手海賊寒鴉團成為那片海域的最強海賊。”
他們用的海賊旗,是一只灰色的冰源色烏鴉,鸚鵡這外號來自他肩上都有一頭鸚鵡跟著。”
“人數有多少”
“傳聞在五百以上。”
“好,先標記他的勢力,另外說說你們查到的塞爾·貝米資料。”
莫魯開始拿出附信資料,把商船派出去探索到的情報,都念出來。
“塞爾出生于威尼斯港,生年為A.E.1296年,
父親跟祖父本為威尼斯水兵。
第一次通峽之戰時,死在阿修克萊手中,
十二歲那年,為了溫飽跟隨水手出海,從最底層的清潔工干起。
陸續是水手,副水手長,舵手,副船長。
僅用四年就干到商船副船長。
后來商隊被黑胡子攻下,他膽大吐了黑胡子口水。
被黑胡子掉在甲板一日,放下后,還繼續吐,因為膽量出色,最后被黑胡子收為手下。
兩年后,他脫離黑胡子,出來單干。
僅用一條船,在一年之內,搶了十一條船,把船隊擴大到百人。
用上黑骷髏幽靈旗,所以開始被人稱為,黑魂團。
現今長期活躍北非到休達港海岸的西地中海,
他曾襲擊掛著阿修克萊軍旗的船只,及把一條要送回君士坦丁的工藝品船只搶走。
傳說為人慷慨大方,曾把想要暗殺自己的海賊釋放。
所以被稱為‘王子殿下’。”
“為什么離開黑胡子”
“不清楚。”
“他現在有多少人”
“五至六百,從小獨木舟,快艇,單桅帆船到軍船都有。”
“密切注意,派人去踩點,了解一下是柴蘇支持他,還是獨立海賊。”
海賊對布蘭來說,也是禍害,一條裝滿貨物的商船,來回一次地中海,要是成功賣出可以賺八成至四倍利潤。
但有了海賊后,只能賺八成到一倍半。
如果觸礁,貨物損毀,那更要賠本。
莫魯見布蘭沉思,道,“殿下,其他航道還有幾位新星海賊出現,要不要……”
“說說北面那些大國吧。”
見布蘭沒興趣,莫魯整理一下,先拿出法蘭克的情報信。
“這封信來自里昂公爵,他……”
“繼續。”
“他在信中多次問候殿下長輩,我說不出口!另外還限期我們派特使過去道歉。”
“冬雪一來,至少到三月,離現在近百日,發封信給他,說等雪水溶解后再談,或者,歡迎他親自前來。”
“這封來自施瓦本,是施瓦本王國的艾米麗閣下所寫。”莫魯又拿出一封。
他還沒拆信時。
“拿過來!”
布蘭紫眼顯赤,嚇的因肚子餓分神的阿諾,繼續挺直身子。
接過來看完,布蘭憤努地把信撕碎。
“回復那女人,看著舅父跟維斯塔的面子上,我可以饒她一條狗命,想要殺我她以為我還在施瓦本,能隨便主宰我 讓她順便告訴凱跟鐵山,叫這兩人最好逃離光明世界,去維京避難或者東方草原當養一輩子馬。
否則有朝一日,
我會斬他們四肢,使其存步難行,
去他們雙目,因其有言無珠,
割他們雙舌,叫其有口難言!”
“是是是。”
進入抄寫的信使不停點頭,鵝毛筆的墨水還濺了出來。
“再加一條,讓她記得幫我看好,我受贈的莊園還有維斯塔的封地,他日我親自去取!”
原本平靜的心情,被艾米麗信中的威脅之語,布蘭怒火中燒。
莫魯沒有說話,只是等,殿下教過自己,別在混亂時下任何決定,那將后悔。
過了會,布蘭恢復冷靜,繼續讓莫魯念。
“這一封是阿爾貝前執政寫給您的。”
信中寫的都是道歉之語,想求布蘭解開他的軟禁。
布蘭聽完,回想少年時代。
接著他讓人把阿爾貝從他的大院帶到這來。
兩小時后,馬車接著阿爾貝出現了。
自從布蘭把阿爾貝趕下臺后,兩位童年好友,修道院同窗,甚至人生初陣都是一起的伙伴,如今陌生之極。
阿爾貝被關了半年,不過布蘭沒有難為他,食衣住行都有。
他的精神還算可以。
“阿爾貝。”
“布蘭。”
兩人面對面,簡單喊著名字,都沒有用其他頭銜稱呼。
布蘭喊人拿來征服棋。
“上回我輸了,這次我們再下一盤吧,別忘了‘規則’。”
“好。”
阿爾貝以為布蘭還念舊。
布蘭說完,卻沒動手,阿爾貝全部擺好后。
布蘭道,“錯了。”
阿爾貝抬頭,“哪錯了”
布蘭把阿爾貝的國王還有王后,王子之外的棋子,用手推倒,推到棋盤外。
“你現在還有妻子女兒陪你,而我什么都有,騎士,主教,步兵,你憑什么跟我下”
接著布蘭把步兵,騎士,主教,全都放在阿爾貝的國王跟王后及王子身邊。
“兩步內,你不被將死,我就放過你,否則”
這話說完,布蘭喊了一聲。
阿爾貝的手直發抖,拿了又放,放了又拿。
最后他想到了什么,
他拿起皇后……
放到自己面前!
這樣皇后被步兵吃了,自己的國王可以多停一步。
等布蘭把皇后吃了后,阿爾貝又用王子保護國王。
他下完這步后,滿頭大汗,卻笑出聲來,“我贏了,我贏了!”
“你的王后跟王子,就這么拋棄了”
阿爾貝不懂布蘭的意思。
“你在信中不是說,帶著妻子女兒,永遠離開佛羅倫斯,放棄一切,去北境不再回來嗎 現在,你為了保命,輕易把你的王后丟了,女兒也丟了,你在修道院學了什么你的仁慈呢”
布蘭又道,“你忘了'規則’,征服棋中,當國王,王后,王子三者相鄰時,王子可以轉為騎士,王后可以多走兩步。
你可以把王子轉為騎士,直接斜走將我一回,我回守,你把王后放到騎士后,三子還是一條線上,這是征服棋中的‘三王同邊’,移動國王之前,不能被吃子。”
阿爾貝癡癡望著棋盤,原來剛剛布蘭的“規則”是這個意思!
“一個人為了活命,什么都可以放棄的話,對我的危險實在太大了,你說呢”
阿爾貝感覺胸悶,他想要掐住布蘭脖子,可他知道不可能打的贏。
“布蘭……”
“控制你們商會跟城市后,我從你們的據點找出大量信件,
其中有許多監視我們莊園的,
你甚至還想殺了我所有的手下,把祖父流放至孤島。”
“你聽我解釋,那是祖母她!”
“到此為止吧。”
“剛剛那棋不公平,熬過兩步,最后還不是死路一條!”
“那我們在下一盤吧,規則一樣。”
這次布蘭把棋子擺正,但布蘭只剩下一個國王,一個皇后,一個王子。
阿爾貝則全都有,把自己圍起來。
同樣的局面。
“我先來。”
布蘭按照剛剛自己教給阿爾貝的走法,拼命抵抗。
一步,兩步,直至走了六步!
阿爾貝才反應過來!
他中途有機會把王后跟王子都吃了,但會讓布蘭的國王把自己的國王會面將死!
“敵我‘王城易位’,這是殘譜!”
第九步下完。
阿爾貝看見布蘭的國王下一步將要碰觸自己城堡。
這步后,布蘭的國王易位,將可以再往前跳兩步,只要跳過,就把自己將死。
如過不想被跳過,要把自己其他棋子送上去填滿。
阿爾貝把一個一個子力拿上去,被布蘭的國王,一劍一劍斬下。
最后一個步兵奪取時,布蘭道,
“我跟你也許是一類人,重視利益,
但我永遠不會放棄我的親人,永遠!
小時后,你來莊園,喊我兄長,
大了些,上修道院,你跟在我身后,事事問我,
人總念點舊情的,你回去好好想想,這盤棋,誰應該活下來,誰應該離去。”
阿爾貝慢慢站起來,婉拒仆人攙扶,他走出大商業廳,看了最后一眼,登上馬車離去。
當晚,梅根夫人的莊園傳出噩耗,半島歷史上,最年輕的少年執政,酒后不醒,與她的妻子一同死去。
這個小女孩被布蘭找了處安全的地方收養,一生衣食無缺。
布蘭把阿爾貝跟莉安娜的墳墓,遷移到女孩養父母的居家附近。
養父母都是布蘭安排。
布蘭沒有隱藏女孩是養女事實,但親生父母身份被改成辛勤的商人。
終其一生,少女衣食無缺的度過。
十七歲時,還招贅一位年輕有為,努力上進的騎士次男。
生育四個兒子,三個女兒。
這四個兒子先后成為騎士,一個女兒還成為伯爵夫人。
他們都用上祖父的家族徽章鳶尾花。
小女孩把阿爾貝的血脈最終傳承下去。
阿爾貝死后的第六年,進入修道院苦修多年的梅根夫人,病重之際,見到活潑可愛的孫女,她只是輕輕抱著,少女則在養父母的引導下,輕聲喊了一聲祖母。
聽見這一句呼喊的梅根夫人,臉露笑容,留著淚離開人世。
當阿爾貝死去消息,傳到正在批改公文的布蘭耳邊時。
精于抄寫經文,用筆甚少斷折的他,少見的寫錯兩個字母。
他的舊識少了一個,但他的時代亦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