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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十萬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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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延這個千戶雖然說是兵部才能定去留,但巡檢的兵備道是有建議權的,萬一這個愣頭青直接就準了呢?向上面報告說自己主動請辭,自己耍個賴,抵死不認也成,但總是不好看是吧。

  而且北京現在那么亂,早聽了各種不靠譜的事情,萬一碰到一個不靠譜的人,考功司據說有這位李大人親厚的主事,這么一攪和,拿到武選司,保不齊給自己調個位置。

  崇明所千總的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盯著想要。

  多大的肥缺啊。為了這個位置自己可是下了血本,南京兵部和北京兵部都有孝敬。尤其北京,人換的太勤快了,去年的孝敬算是白送了。

  這段時間的沉默,李沅到沒覺得尷尬。但跪著的這位就尷尬了,總不能自己起來吧,才說了“不敢起來”呢。

  錢延也光棍,直挺挺地跪著,一言不發。

  “好了,錢千總,起來吧,我大明啊,軍人的骨頭都跪沒了。”李沅的這句話對錢延來說,如聽仙音,趕緊起來。萬一自己來一句格式套話“大人不寬恕下官罪過,決不敢起來”,李沅接一句“那你就繼續跪著吧”,自己就慘了。

  聽說前日兔崽子是把李大人撞江里去了,這種事他真做得出來。

  錢延對那句似乎不是專對自己說的牢騷,倒是真有些感觸。大明朝當兵的,哪有什么尊嚴可言,再大的武將,都能被文官節制,以文制武大約在英宗朝后就成了默認的規矩。

  但文武是相濟的事情,過于偏重一方終究是過猶不及。

  大明在兵備道這個職位上鍛煉了文臣的軍事才能,允文允武的儒將是層出不窮,但上陣殺敵終究是武將的事情。文臣帶兵是流官,武將卻日漸成為久踞一地的準軍閥,打起仗來,誰敢把兵都送到戰場上消耗,沒有兵就沒有說話的分量啊。

  而且面子上在文官上司哪里卑躬屈膝受了氣,總要在里子上找補回來,吃空餉霸占軍田就當精神損失費了。去你的忠君任事,誰權利大誰是大個,天塌下來你先頂著,老子先快活些吧。

  “君以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報之”,所以大明寧死不降,殺身成仁的文臣很多,投降異族,懷著在哪不是帶兵吃糧心思的武將也很多。

  李沅發完牢騷,倒沒有繼續糾纏錢進拿船撞他的事情。

  但錢延不敢就這么開口求李沅放人。

  “李大人,犬子無狀,沖撞了大人……”這個沖撞是真的沖撞,錢延說話小心翼翼地斟詞酌句,“大人剛來南方,我看府衙使喚的人都不夠,所以自作主張,給大人找了幾個粗使的下人,你看合不合適。”

  “嗯?”

  “還有,聽說大人已經定親,下官給尊夫人備了一份薄禮。”說著,拿出一個小小的錦盒,“也就一副鐲子,不是什么稀罕物。”

  李沅知道,越說不是稀罕物,就越有講究。也不動聲色地接過。

  拿著錦盒隨手擱在桌上,“你家那位公子是沒吃過教訓,我把他帶到府衙來關幾天,也是幫你煞煞他的傲氣,過兩天在把人接回去吧。船就留在我這吧,這條船不錯,挺堅固的,撞完船一點損傷沒有……我給兵部一個說明,就留在市舶司了。”

  這句說他兒子沒教好是赤裸裸地打臉了,但有了這句話,錢延反而輕松下來。看來李大人不打算繼續追究,真全完不給面子不收東西,或者收了東西放人太爽快,錢延都會心里不踏實。

  事情有點曲折才正常嘛!罵兩句也是應該的。

  等錢延走了,墨洵從里間走了出來。

  “都聽到了?這錢延是個什么樣的人。”李沅一邊說一邊打開錦盒,真是一對白玉手鐲,但墊在下面你的綢子下面有一張紙不一般。

  “十萬兩?手筆不少啊,這筆掉江里的精神損失費不錯。”李沅笑著說。

  “怕這筆錢不僅僅是給你的賠償費,以后他在你手下的日子長著呢,估計他是不想升官,就保個位置不動。”

  “那是,崇明所多好啊,給個金山衛都不干。”金山衛苦哈哈的在松江南邊,以前守倭寇是前線,現在走海商沒他什么事。金山衛的正三品指揮使還真比不了正五品的崇明千戶。

  挨打第一名,吃肉湯都沒一口。

  “呵呵,收了錢延的十萬兩,他應該就可以放心了,說不定繼續放口子走海不帶停的。這錢延可是個嗜錢如命的主,但凡商船過江經過他的地盤,沒有不收孝敬的。有個事情在民間流傳,去年南通水災發了瘟疫,有人運一船壽材過江,行船的沒帶夠銀子,硬讓錢延從船上拉下來兩口棺材。”

  “他也倒是不挑,不過不嫌不吉利啊?”

  “以后總用得著……”

  “錢延現在要走海,估計他也得先試探我的底線,看在‘十萬兩’的面子上能容忍到什么程度,現在他像以前那樣大大方方放船是不敢了。”

  “你明天就把他送來的婢子送回去,船送到上海縣去,我們正缺船,做市舶司的公用正好,那條戰船真是不錯……十萬兩么,哈哈,留著有大用。”

  錢延給他送的人李沅怎么敢留下,別是已經被收買好了的二五仔。

  “真的不看一眼,就把那幾個婢女送走了?或許,有不錯的?”

  李沅沒好氣地說:“要不我跟麗娘說說,送你房里去好不好?”

  錢延送的人不能要,但府衙里確實需要進人,這府衙現在是太空了些。不是要找年輕漂亮的侍女,那是純粹給自己找不自在,干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得找粗使的婆子和干粗活的一些下人。

  清掃宅院、修剪花枝、漿洗做飯、趕馬駕車……都需要人啊。府里的衙役是不負責干這些的。

  趕馬駕車不能總讓寶慶去干,寶慶隨著年歲的增長,慢慢也能給一些重要的事情做。

  府衙的大管家是墨洵,總賬房是湘琴。

  之前交代七叔在義烏的戚家軍遺孤里找一些十幾歲的孩童來,不知道怎么樣了,能簡單識字就行,真有學問就去考秀才了。

  七叔怎么還沒來找自己,也沒派人報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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