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馬屁拍得朱由校極為歡喜,愛屋及烏,受這份吉兆影響對李沅也多了一份欣賞。但沒讓李沅起來,還得繼續跪著。
殿外的唱名還在繼續:
“第一甲第二名余煌!”小頃,一人進殿跪在李沅左后小半步的地方,聲音顫抖著高呼萬歲,要是沒有李沅來攪局,這位已經三十八歲的中年男子將會是今科的狀元。
“第一甲第三名盧象升!”李沅聽著為好友高興,等盧象升跪在自己右后,李沅微微后望,朝他眨了眨眼睛,可惜盧象升跪了皇帝就低下頭眼睛看地,心中激動不敢有絲毫逾越。
“第二甲華琪芳等五十七人,第三甲許國榮等二百九十人……”唱名結束,進殿謝恩就被一甲的三人代表了,沒有進殿的二三榜進士隨著口令俯、起、四拜。執事官舉著黃榜案出奉天門左門,將黃榜張掛于長安左門外,眾進士隨出觀榜。
皇極殿內,文武百官依次下跪,顧秉謙在殿外丹陛中跪定高聲致詞:“天開文運,賢俊登庸,禮當慶賀!”接著鳴放鞭炮,皇帝起駕,百官退朝。
整個傳臚儀式結束。
但李沅等一甲三個人儀式還沒結束,禮部先將李沅引導到翼殿,插花披紅,也就是給他換了個新帽子,掛了個大紅花。帽子還是烏紗帽,和進士服樣式一樣,但簪花換成了翠羽銀枝,“恩榮宴”也由銅牌換成了金牌,這是狀元獨一份的榮耀。
李沅出來和余煌、盧象升匯合,三人互相恭賀,皇帝和百官離去了,沒有了拘謹,大家都恢復了平常的模樣,只是這一甲登科的巨大幸福還在沖擊著他們,腳下都有些飄飄然。
禮部、鴻臚寺還有順天府的官員支起了傘蓋儀從,要送新科一甲的三人歸第,哎……回旅館。
三人騎上大馬,有順天府的人在旁邊負責引導,一路出內金水橋、午門、承天門、外金水橋,三人走的都是正中間的御道!普天之下,除了皇帝和皇后大婚日,只有一甲進士在傳臚日,有機會走這紫禁城御道。
保定會館早就得到了新科狀元的消息,披紅掛彩,灑水凈道,上上下下好一陣忙碌,湘琴也穿上了新衣,開心得像是融在了蜜里。會館很多人去長安街看狀元游街,但湘琴沒去,元寶還沒回來,狀元游街后歸家,這會館作為狀元臨時的家,家里沒人等怎么行。
將來,李沅家就是狀元府邸,我也能稱為狀元家的了,現在呢,是小丫鬟,不對,怎么也是大丫鬟……將來,如夫人?嘻嘻,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身份呢,想想就開心。
李沅三人出了外金水橋,左轉走東長安街,去長安左門,還好這一路和李沅要回的保定會館順路,他如果住外城西,就是背道而馳了。
這一路走的極慢,享受這段最高的恩寵禮遇,一段不足三公里的路程,走了一個時辰。從長安左門到長安右門的東西長安街,以及大明門到承天門的南北向天街,整個丁字型的道路都是禁止官員騎馬的,到了門外必須下馬。
傳臚日的一甲進士,也是人生唯一的機會在長安街上騎馬。
從皇極殿出來,騎著金鞍朱鬃大馬,一路旗鼓開路,西長安街兩旁張燈結彩,觀者如云。
李沅和身后落下半個馬身的盧象升兩人距離很近,但完全沒有交流,不是要保持儀式的威儀,而是兩旁的歡呼聲實在是大。要不是兩旁有中城兵馬司和順天府的衙役把守維持持續,兩旁圍觀的百姓,老少爺們大姑娘們非得撲上來不可。
拉著孩子的大人都指著他們,什么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啊,什么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啊,能想到讀書好詞都搜羅出來,給孩子來一堂現場教學。一個大姐苦口婆心地對一個還在襁褓的嬰兒誰,將來要像騎馬的哥哥一樣,中狀元啊,小嬰兒只是哇哇大哭,要么是餓哭了,要么是邊上實在太吵了,攪了人家的好夢,
李沅想在人群中看看馬靜妤湘琴他們有沒有來,一路過來沒有看到,心里有點小失望。這么榮耀的巔峰時刻,觀望的陌生人再多,也有無人分享的孤獨感覺。
到了長安左門,一座上書“就日”的牌樓映入眼簾,因為是單座牌樓,這里也叫東單,但如今這里叫做“龍門”。龍門上被裝飾得五彩斑斕,鴻臚寺在這里搭起了龍棚,禮部將皇榜高掛龍棚之內。
而在龍棚左側,兩個俏麗的女子立在馬車上面,隔著兵士向狀元郎拼命招手,這不是馬靜妤和芝蘭還能有誰?
李沅趕緊驅馬上前,隔著兵士招手回應,引得周圍的人群紛紛側面。年少英俊的狀元郎名草有主的樣子,不知道人群中多少少女要黯然神傷,心中默念“恨不相逢未‘中’時”,沒能在狀元郎沒有高中之前發現這枚潛力股。
馬靜妤看著情郎如此出息,興奮的小臉兒通紅,雙手亂舞,李沅倒是擔心她別在馬車上摔下來了。
李沅自然還不能下馬和馬靜妤說話,他“任務”還沒完成能,到了長安左門,禮部儀制司郎中段明德引他帶領眾進士“看榜”。其實李沅幾人被念了名字的還有什么好看的,再看一眼,也是確認前面自己的名字傻樂一回罷了。
出了長安左門,李沅和盧象升兩人就要分開了,游街還要繼續,但三人歸家的目的地不同,順天府的依仗分為了三支,當然李沅這支是依仗最大最齊全的。這里離保定會館倒是不遠,李沅這支隊伍繼續往東走,到了崇文門里街,轉向南,出崇文門,也就離會館不遠了。
馬靜妤的馬車一直跟在李沅的隊伍后面,到了保定會館附近還有三條街道,道路就已經是被清掃一新,灑水焚香,看的人神清氣爽。到了會館門前的道路,居然都鋪上了紅地毯,幾百米長啊。
會館更是掛滿了紅綢和燈籠,夸張的是屋檐上的房脊和屋檐一線都用紅綢裝飾,正中都結了一對大紅花,會館這番布置也是下了血本。李沅作為保定府本朝第一個狀元郎,孫閣老都發話了,會館開銷沒有上限!
李沅遠遠地看見湘琴七叔站在門口,正要快馬上前,咦,怎么寶慶回來了,再看后面,爹娘都到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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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開科八十八榜,八十九名狀元(朱元璋在洪武三十年以涉嫌舞弊殺了一個狀元,改取了另外一人),整個河北只出了三個狀元,真定府曹鼐、順天府楊維聰、魏藻德。保定雖然出了二百五十一個進士,是進士大府,但成績最好的就是孫承宗的第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