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沅突然問起:“小嬋,你多大了?”
小嬋不同于元寶,她是買來的丫鬟。在重男輕女的時代,女子的命運總是悲慘一些,小嬋家上頭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家里窮苦養不活四張嘴,父母只有把最小的女兒賣掉。崔氏見小女孩長的俊俏機靈,買了回來給兒子做丫鬟,那時候她才兩歲。
因為是從小養大,和少爺形影不離,感情是極深的,極為忠心盡力,對李沅的小愛好小心思了如指掌,照顧起居無微不至。待到長大一些,她隱約知道,自己以后會是少爺的人,少爺身上什么地方自己都瞧過了,想嫁個另外的人家是不可能的,少爺薄情一點自己就是通房丫頭,少爺憐惜她的話會給她妾室的身份。
見到李沅突然問起自己年齡的私密問題,扭捏了一下,小聲回答:“今年已經十四了。”
十四歲已經不小了,小姑娘有點想歪了。
李沅是見她模樣頗為像后世中國臺灣的一個演員,臉肉嘟嘟的有點嬰兒肥很可愛,就說到:“小嬋,我給你改個名字怎么樣,原來小嬋的名字太隨意了。”
小嬋倒有興趣到底改什么,趕緊收攏心情。這個時候普通人家的女子基本是只有姓沒有大名的,“小嬋”也就是類似小名和外號之間的稱呼。
“改名叫湘琴怎么樣?湘妃浦口蓮開盡,琴心三疊道初成。恩,怎么樣?”其實這兩句是分屬兩首,“湘妃浦口蓮開盡”是北宋晏幾道詞采桑子的起句,“琴心三疊道初成”是李白的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里的一句,李沅將他們胡謅在了一起。
“好哎,好好聽,這名字比小嬋特別,也好聽多了。”小嬋覺得少爺不愧是讀書人,用少爺的話說,湘琴這個名字很“文雅”。
其實她哪里知道,“湘琴”除了是那個演員扮演的角色,湘也代表湖南,李沅在另外一個世界老家正是湖南邵陽的,給丫鬟取這個名字也是對那個自己的紀念。
“少爺,你也給我取個名字好不好,我不要叫元寶。”元寶也嚷嚷著湊熱鬧。
“好,你以后就叫寶慶吧,改一個字。”寶慶,寶慶,謝寶慶!李沅心中一樂。其實也沒有特別的意思,邵陽現在就叫做寶慶府。
元寶撓撓頭,覺得自己待遇比小嬋差了好多,但又覺得雖然改動的不大,經過少爺這么一變,改了元寶的直白俗氣,也是可以當做大名的。少爺是讀書人,聽他的總是沒錯。
“好,少爺,從現在開始我就叫謝寶慶了,回頭我告訴我爹去。”元寶憨憨一笑,也是喜滋滋的。
三人閑逛著,雖然沒有架鷹走狗,惡仆開道,但李公子還是走出了橫行鄉里的快感。這里恬靜自然,與世無爭,倒是絲毫感覺不到建奴襲邊、烽煙四起即將到來時不待我的緊迫。
“立新,立新。”李沅聽有人叫他,回看是堂兄李沐。“立新”是李沅兩年前參加府試中得案首,府尊康大人得知他還沒有表字,給他取的。取杜甫題衡山縣文宣王廟新學堂中“是以資雅才,渙然立新意”的兩字。
李沅現在對這個表字還挺滿意,立新,去舊立新吧。
李沐走過來,說老族長在他家里,喚他回去,李沅趕緊帶著“湘琴”和謝寶慶回去。回到家中,這宅子里實在是吵,院后建房子的搬磚聲、砌墻聲、鋸木聲,夾雜著吆喝聲,此起彼伏。
堂屋里,族長李道軒已經坐在左邊的尊位,李遇在右首相陪,說著話兒。李沅上前見過禮,笑著說老太爺越發顯年輕了,祝老太爺長命百歲。這李道軒是李沅的爺爺輩,但親戚關系已經較為疏遠,李遇也是叫他堂伯的。
李遇家屬于宗族的四房,算是旁支,如果不是家中一對兒女出息,一個后妃和一個舉人,在宗族是沒有什么地位的。之前倒是有些鄰里齷齪,但隨著這兩年地位提高,早已經煙消云散。
“立新,聽說你在京師受了傷,不礙事了吧,可不能有閃失啊。”老族長倒是和藹可親地問話。
“回老太爺,傷的是不輕,不過虛驚一場,再養個幾日應該就全好了,不影響明年的春闈。”
“那就好啊,剛才同你父親商量,你參加明春科考,是族里的頭等大事,族里準備給你支五百兩銀子,給你做趕考的花銷,另外再撥弄幾個長隨,供你驅使和路上安全。”
這……銀子倒是好東西,家族支持讀書人當官,當了官自然要維護家族地位,這在現在是理所應當沒什么好說的,大家互相支持也互相利用。不過去趕考帶一大群人圍著,我也不習慣啊。
“老太爺,京師重地不至于有安全問題,小子低調行事,不礙事的。進京也是明年的事,到時我帶上湘琴和寶慶去就好。”見老爹一臉詫異,連忙解釋:“就是小嬋和元寶,他們的新名字。”李遇才釋然。
“小子有一件事請父親和老太爺準許,永寧山上族里有一處果園,我想搬進去安靜看兩個月書,現在家中太吵了。”李沅本來想跟父母先商量,但想來他們肯定會同意。山上的產業屬于族產,使用肯定是要族長準許的,今日族長登門給自己科考方便,機會難得,正好省得和父親再去跑一趟。
“大伯,我也正有此意。現在家里擴建房屋,本來天氣再冷一些是要停工的,但總沒有山上清凈。”
“這是小事,那片果園冬日里只有幾個人在值守,立新要去住兩月,我明日里就安排人去收拾一下,搬一些家具用具過去。添一些柴火,山上安靜是安靜,冷。”
李道軒又溫言勉勵了幾句,光宗耀祖之類,才由人扶著回去。李遇要留飯,老族長說道:“等立新中了進士,我來你們家吃宴席。”因為李沅不要增加隨從,特地撥付了兩個丫鬟過來給李遇家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