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島的下午茶，茶香，餅也甜。
盧東杰切了半塊三文治給鐘楚紅，自己也嘗了半塊，入口松軟香甜，十分美味。
許觀文趁著這個空檔出聲問：“盧生，你覺得由鐘小姐飾演這個角色怎么樣？”
吳雨森微微有訝異，他能感到這位老友記神情有些急躁，明顯沉不住氣了。
許觀文開始的時候，分明是帶有一些抵觸情緒的，現在怎么又熱心起來了呢。
到底什么原因，讓他這么快轉變。
盧東杰放下餐具，用餐巾抹了抹嘴角，“阿紅，你想不想去拍電影？”
鐘楚紅忽然停住抬頭，嘴里還咬著半塊松餅，那嬌憨的樣子，十分可愛。
她的大眼珠看他們一眼，微微低下頭嬌聲說：“你來幫我做決定呀。”
盧東杰側過頭，半真半假地說：“米高，阿紅沒受過什么委屈，我擔心她做不到你的要求。”
許觀文知道他的意思，馬上保證道：“沒事，我對演員一向很有耐心，從來不打不罵的。”
何觀昌見事情順利，微笑著說：“我們嘉禾會盡快派人過來和鐘小姐簽商量合約的。”
許觀文見盧東杰并不反對，心里松了一口氣，也端起了咖啡慢慢品嘗起來。
他剛才看著坐在對面的兩人，終于把前因后果給想了一遍，才明白鄒老板的用心良苦。
在他想來，原因并不復雜，只是他關心則亂，不能以平常心對待和思考問題了。
鐘楚紅其實也不賴了，這么純真美麗的小姑娘，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十分上鏡。
她首次拍電視劇就演女主角，不單止收視率爆表，還打入了曰本電視市場。
一夜成名的女明星，是何其幸運。
當然，在他眼中，鐘楚紅是否加盟劇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身后的那個男人。
他如果把鐘楚紅請上了他的車，那么請盧東杰來客串乘客，自然就順理成章了。
這個「賣身契」劇本，許觀文從年頭一直構思到年尾，度橋都度到頭發都掉了不少。
他對這套喜劇片實在抱有很大期待，但是越是在乎，自己反而變得患得患失起來。
許氏的三部電影，連續打破香港電影票房記錄，他現在是香港電影的標桿人物。
但是同時也把許觀文推向風口浪尖上，當第一永遠是，人前風光，人后心酸的。
許觀文在享受萬眾矚目的崇拜和贊美，同時也要承受著與之俱來的冷眼與嘲笑。
他必須要繼續創造電影票房的神話，不然后面一幫人等著沖上來，揮刀把他斬下馬。
高處不勝寒，他現在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自己從神壇掉下來的滋味。
娛樂界現實無情的地方，跟紅頂白，一沉百踩，多少人想踩著他上位呢。
現在大家都在看著他，這種無形的壓力，讓他根本沒有退路可言。
他怕自己也輸不起，哪怕臉上表現的如何淡定，心里也免不了計較名利得失。
嘉禾公司也一直催他盡快完成籌備工作，馬上在這個月就要拜神開鏡了。
邵氏公司今年憑借一部「俏探女嬌娃」，拿下七百多萬票房，重新奪回了票房冠軍寶座。
鄒老板好不容易把邵氏公司從神壇上拉下來，怎么可能給對手有喘氣的機會。
許觀文也知道自己這部「賣身契」，無論對自己，還是對鄒老板，都至關重要。
但是他想要拍出一部賣座的電影，當然手里掌握的籌碼是越多越好。
而一部電影除了本身制作質量之外，電影宣傳的關系也極為重要。
有兩位香港十大杰出青年加盟，同時還有樂壇雙杰在其中，這些話題等等。
只要把這些宣傳的綽頭打出去，奪下明年電影票房的冠軍寶座，幾乎十拿九穩。
何觀昌忽然笑著問：“盧生有興趣組建獨立制片公司，向電影界發展？”
盧東杰微微一怔，搖頭笑道：“現在倒是還沒有這個想法，畢竟我對電影界還不太了解。”
許觀文牽了牽嘴，最后沒說出來。
他暗自嘀咕，也沒聽說你對樂壇、電視、報紙有了解，現在還不是一樣風生水起。
他覺得盧東杰并不是對電影界沒興趣，嘴上說不了解，只是在搪塞的理由罷了。
吳雨森忍不住插話，“盧生，我也在追你制作的那部電視劇，我感覺比很多電影都好看多了。”
他臉上有幾分興奮，“尤其是那些槍戰和打斗動作場面，處理得干凈利落，真的非常精彩。”
盧東杰打了個哈哈，“都是胡里花俏的東西，有姿勢沒實際，騙騙觀眾而已。”
他自然是沒好意思說，是現在的電視片集的制作成本低，而且拍攝手法有些落后。
吳雨森雖然晉升五百萬導演，其實也并沒有拿出讓人眼前一亮的東西，蕭規曹矩。
他現在還在起步階段，沒有形成自己的風格，至于那么什么暴力美學更是無從談起。
何觀昌沒死心，笑著試探道：“以盧生你的實力，完全有能力成立一家獨立制片公司。”
盧東杰笑著擺擺手，“何生你過譽了，我就算是有三頭六臂也管不了這么多事情。”
何觀昌看他如此堅決的否認，心里一下子狐疑了起來，但也摸不準他的想法。
這個年輕人果然不簡單，實在太過沉穩了，表面不露聲色，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鄒老板今日讓他過來，也是有意試探盧東杰有沒有進軍的電影界的想法。
香港電影市場的蓬勃發展，有越來越多獨立制片公司出現，也傾向與嘉禾公司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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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禾公司也不是大公無私地扶持獨立制片公司，而是面臨最大的敵人，是邵氏公司。
這只香港電影中的怪獸，幾乎壟斷了香港最好的電影資源，只有把它徹底打倒，才能把電影人才釋放出來。
因此現在香港獨立制片公司出品的優質電影，鄒老板都歡迎他們在嘉禾院線上映。
相比之下，邵氏公司實行著大片場制作模式，傾力打造自己封閉的電影王國。
邵氏院線上映的電影是自產自銷之外，也外購西片和東洋片，卻極少上映獨立制片公司的戲。
鄒老板是盧東杰的表現是十分看好的，也歡迎他加入嘉禾公司的陣營。
一旦盧東杰也成立了獨立的制片公司，相信在香港電影界會有出現新局面。
他始終相信螞蟻也是可以咬死大象，一頭猛獅最終也招架不住群狼的圍攻。
鄒老板就要使用群狼戰術，一舉沖破邵氏公司的壟斷地位，讓它四面楚歌。
這幾年的效果喜人，票房賣座的前二十部電影，邵氏公司出品的電影是越來越少。
新的獨立制片公司越來越多，出品的優質電影也多，漸漸把邵氏出品的電影擠下去。
邵爵士半生都在電影行業中浮沉，相信以他老辣的眼力，不會看不到市場發展的趨勢。
那么如果不能作出改革，那么邵氏的電影王國將隨著時間，盛極而衰是在所難免的。
只不過邵氏公司這架龐大的機器，牽一發而動全身，方方面面的利益錯綜復雜。
邵氏公司要維持現在的體面風光地位，都舉步維艱，要積極進取，是談何容易。
因此邵爵士對待這個問題上，也不得不采取小心翼翼，步步謹慎的態度。
如果中間一個環節出現了問題，他的電影王國出現連鎖反應，甚至是地動山搖。
他寧原地停留，也不敢冒進一步。
但是歷史的車輪滾滾，終究會把時代的舊產物通通給碾碎，沒有人可以抵擋。
邵氏公司的噩運喪鐘，正在倒數。
雙方繼續談了不少話題，友好的氣氛中結束下午茶，相互笑著握手告別。
何觀昌在臨別前，依然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但是他并不感到氣餒。
他相信這個年輕人始終會如他所料，也許是在等一個機會，或是一個切入點。
盧東杰抬頭看了下天空，太陽西斜在瞳瞳樓宇中，是一個暮色沉沉的黃昏。
鐘楚紅對這頓下午茶感到心滿意足，可愛地摸著肚子，“我們現在去哪里呀？”
盧東杰捏捏她的臉，“九龍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