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
老人昏睡的模樣，讓凌辰心中揪扯若刀割，眼里忍不住有著濕潤落淚的感覺。
凌辰站在床邊，他什么都辦不到，再如何的叫喚，都無法令師傅醒來。
可以看到，老人的呼吸非常微弱，整個人癱睡在床上，沒有任何反應。
凌辰深吸了一口氣。
盡管，
從師傅確診得了絕癥起，
就知道，
早晚會有這一天，
但真正看到這一幕，凌辰的雙目之中，滿是驚愣和不敢置信。
凌辰咬了咬嘴唇，將后背靠在冰冷的墻壁上。一只手用力撫著自己的臉，平復情緒，眼角泛紅。
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便是取出手機，撥出了醫院的急救電話。
接下來，便只有聽天由命了。
沒多久，段建章被抬上了救護車，車子快速駛向了醫院。
等到了醫院之后，老人被送進了急救室，凌辰則坐了在外面的椅子上。
漫長的等待，令心情越發變得焦躁。
顧及這里是醫院，每當凌辰煙癮犯的時候，都會特意跑到外面去抽煙。
就這樣，數不清抽了多少根煙，也記不住等待了多久。良久，急救室的門被打開，段建章從里面被推了出來。
凌辰急忙迎了上前。
只見段建章臉色蒼白，雖然看起來仍然十分虛弱，但至少，他終于是醒過來了。
這時候，大概段建章也聽到了動靜，吃力地張大眼睛，轉過頭望了過來。
“師傅，你終于醒了……”
凌辰的眼前漸漸模糊。
一時間，整個世界仿佛都只余下了對方那一雙溫和而慈愛的眼。
見到了凌辰此時的模樣，段建章也很是有些老淚縱橫的感覺。
喘了幾口氣后，他緩緩地道：
“別擔心，師傅沒事的。”
安慰了凌辰幾句，段建章畢竟才剛急救完，精神不支的他很快又重新睡了過去。
醫護人員見狀，便將老人推向病房，讓他在里面休息一陣子。
凌辰本來想跟上，但這時醫生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有東西要交代。
據醫生所說，這些昏迷的原因，主要在于急性腦血管病。撇開那些專業的用語，簡單來說的話，師傅目前的狀態算不上有多好。
雖然，這次是順利醒過來了，但難保不會再次昏迷，更說不準，下一次昏迷后，還醒不醒得過來。
暫時，段建章要留院觀察，讓醫護人員幫忙照料。
事實上，隨著年齡的增長，老人的身體自然大不如前，比不了年輕時。
而段建章本來就患有絕癥，唯一的改善辦法，便是盡快動手術，以及積極地使用醫療措施。
不過患者本人，也就是段建章他希望的，卻是順其自然，不想讓身體插滿管子，來勉強延長生命。
最后，醫生給出建議，便是讓凌辰尊者老人家的決定。
以及，做好應有的心理準備。
自從師傅入院之后，凌辰連公會都不去了，差不多每天都會待在醫院。
最讓他掛心的，始終只有師傅的病，哪有空管其他瑣碎的事情。
如果，不是師傅的勸說，死活都要讓他在夜里回家休息，凌辰只怕連家都不會回。
這天清晨，凌辰起了一大早，專門去了師傅家一趟。也不知他搗鼓著些什么，弄了差不多半天，一直到中午時份，才從里面走了出來。
卻是見到他提著一個保溫壺，急匆匆地趕著路。
很快，醫院出現了在他的視野之中，他馬上穿過大門，直接走向師傅所在的病房。
這個時候，師傅還在睡覺，凌辰也不以為意，坐了在旁邊守著。
這幾天下來，段建章的身體狀況都差不多，一直都是片片斷斷的睡睡醒醒。
很多時候，他跟凌辰聊了幾句以后，往往便會耐不住疲倦，轉身沉沉睡去。
凌辰耳中聽著師傅均勻的鼾聲，心思也漸漸的寧靜下來。
他伸手，為師傅拉了一下毯子。緊接著，將保溫壺放了在一旁的桌子上。
凌辰的目光，在壺子上停留了一陣子后，卻是露出了一絲無奈的苦笑。
壺子里裝著的，是雞湯。
而且，還是凌辰這一個不通廚藝的大老粗，親手搗鼓出來的。
該事情的緣由，其實是在兩天之前，段建章忽然開口，想要凌辰親自下廚。
他說的是，平時都是自己做飯，今兒可不可以反過來，讓凌辰給他弄點兒。
剛好，段建章當時最想要的，是一碗熱騰騰的雞湯，吃了幾天醫院的營養餐，嘴巴里太淡了，想要添些油水。
最重要的是，讓凌辰學會做飯，能夠自己照顧自己，也算是老人的一個心愿。
既然師傅都開了金口，凌辰自然無法拒絕，連連答應了下來。
所以，他今兒早上起來后，才會往師傅家跑了一趟。要不然，他自己家里面一沒有材料，二沒有廚房，根本啥都煮不了。
回想起剛才上網查菜譜，手忙腳亂地下廚的經歷，凌辰無奈地搖了搖頭。
師傅還沒醒來，凌辰便干脆站了起來，拿上碗和勺子，去外面清洗一下。那么等到師傅醒來，便能馬上喝湯了。
凌辰洗完碗以后，回到病房的時候，也見到了另外幾名同房病人的家屬。
微笑著跟他們打了聲招呼，便坐回到師傅的旁邊。
沒多久，建建章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吃力地從床上撐了半身起來，轉過頭望了過來。
凌辰調整了一下病床，拉高了上半部分，讓師傅可以靠坐著。然后，他倒了一碗湯出來，邊用勺子攪了幾下，邊用嘴巴吹著。
段建章欣慰地笑了笑：
“來了啊。”
凌辰舀了一勺湯，緩緩遞到師傅的嘴邊。
“師傅醒了？來，喝口湯。”
段建章喝了一口，眉宇間分明洋溢著欣慰之色。
“你小子，這是你親手熬的雞湯？”
凌辰舀了第二口，湊在上面吹了吹。
“當然，師傅的愿望，肯定是由徒弟來完成的。今兒怎樣了，身體有好點嗎？”
段建章呼出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
“好多了，讓我自己來吧。”
對于這樣的要求，凌辰自然是不會答應的，堅持著要親手喂他。
又喂了幾口湯，凌辰放下勺子，給師傅擦了擦嘴。
“其實，醫生跟我說過，你目前的身體狀況，不太適合喝雞湯，最好吃得清淡些。”
段建章又長長嘆出了一口氣，淡淡地道：
“我知道，道理我都懂。
可是，
人老了啊，總會迎來終結。
有些東西，沒什么好在意的。
在最后的時間里，提出的小小要求，醫生也不好拒絕吧？”
凌辰點了點頭：
“醫生是個明白人，要不然，他肯定不會讓我帶著湯過來。”
段建章溫和地笑著，道：
“其實，我最大的愿望，還是想看見你娶妻生子。不過，看樣子是撐不到那時候了。”
凌辰忍不住閉了閉眼，不讓眼淚掉下來。
“不，師傅你長命百歲，肯定能看見那一天的到來。別說那些了，來，喝湯。”
段建章笑了笑，什么都沒有說，繼續一口一口的喝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