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志良小時候學過打算盤，但十幾年不用，早就忘了。
許文方進來的時候，許志良正在用一臺計算器算賬。
聽見許文方進來，他頭也不抬地問道：“老叔，現在咱們在各個村收山貨，村長和村支書都只來一個人嗎？”
許文方坐到炕上，把電視頻道調到中央一套，這會兒正在播八六版的西游記。
許文方一邊有滋有味兒地看著，一邊兒說道：“是啊，看劉長貴聯系的是誰，聯系村長就村長來，聯系村支書就村支書來。”
許志良手上動作不停，繼續問道：“那他們怎么分的錢，你知道嗎？”
“一半一半吧，我也沒問啊。”
許志良呵呵一笑，抬頭看了老叔一眼，說道：“你就不怕來的人自己把錢獨吞了？到時候傳到另一個人耳朵里，還是咱們得罪人。”
“那回頭我問一下劉長貴，之前找他的時候，他也只說村長和村支書之間愛怎么分怎么分。你要不提這話茬，我還真想不起來。”
許志良嗯了一聲，說道：“其實影響也不大，咱們村村支書那份兒，劉長貴已經送去了吧？”
許文方點頭道：“是啊，那天村支書梁樹軍看見我還拉著我說了半天話呢，那張老臉笑的跟朵菊花似的。”
“忘了他媽之前老子找他批宅基地時候，給老子甩那張臭臉了。”
許志良嘿嘿一笑，說道：“晚上高進喜不是要找你喝酒，正好和他把去鄉里的事定了。早去早安心，最好就明天。”
“行。”
一陣無話。
許文方看西游記看得不時笑出聲，許志良則專心算賬。
過了兩分鐘，許志良拿出隨身攜帶的小本，把這周收購的情況寫了上去。
“猴頭菇三千二百七十斤，松茸六百一十一斤，薇菜五千六百三十五斤，榛蘑八千六百斤，榆黃蘑一萬一千四百五十斤，猴腿菜一萬五千二百斤。”
“嘖嘖嘖，東西還真不少，可惜就是松茸太少了。而且松茸這種東西，新鮮的才最好吃，明年記得給我留點新鮮的老叔。”
“好。”許文方答應一聲。
“售價合一百八十九萬四千六百六。”
“噗！”
許文方剛喝進嘴里的一口茶水，瞬間全噴了出來。
“多少？”他的聲音都變了。
“一百八十九萬四千六百六。”許志良說道。
其實他心里對這個數字也有些震驚，這可是九九年的一百多萬啊！
果然能不能賺錢，眼光和魄力很重要。
就比如他馬上要著手準備的導航網站，十多年后網上很多人都說導航頁技術含量低，自己如果當年做導航頁，自己也能成土豪。
但許志良不這么看，先不說技術含量方面的事情，同處一個年代的時候，人家把Hao123做出來了，而你沒有，這就是眼光的問題！
而你過了十多年在網上打嘴炮，打的再響也沒用。
他許志良本來也是普通的蕓蕓眾生之一。
現在，他只是相當于帶著無敵掛重新玩人生這場游戲，才能在開局就這么風生水起，爆出不少金幣。
“我們的收購成本是三十二萬四千七百七，給各個村和劉長貴的回扣是七萬四千六百九十七，再扣掉準備給鄉里的按照當前收購額的一點五倍算，抽二十個點就是九萬七千多。湊個整，十萬吧。”
“再扣掉華強的五個小兄弟，每天跟車一百，五個人六天就是三千。”
“來回的油錢，一千五。”
“趙老師的工錢，一百七十五。”
“這么算下來，累計成本就是五十萬零四千多，我們的利潤在一百三十九萬零幾百塊錢。”
許志良估了一下現在自己銀行賬戶里的錢，還有華強今天出貨后收到的錢，基本沒什么出入，就點頭說道：”賬目沒什么問題。”
許文方則說道：“我們一個鄉還沒收完，就賺了一百多萬？”
許志良笑道：“等今天的貨款到賬，把今天的利潤一分，老叔你不就已經分了二十多萬了，怎么還這么驚訝的樣子？”
許文方拍了下桌子，叫道：“那能一樣么，這總賬是今天才讓趙老師攏出來的，我和你老嬸只算每天的錢不差就行。可沒想到，已經賺了這么多了！”
說到這，許文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朝許志良說道：“大侄兒，你以后每天不用讓強子再跑一趟來特意給我們送錢，現在每天一兩個村這么收，我和你老嬸手里的錢就夠用。”
“你后邊兒啊，就一周送一次就行。”
許文方本來想說一個月送一次的，不知怎么話到嘴邊就變了。
老嬸這時候正好推門進來，聞言白了許文方一眼，說道：“大侄兒一片好心，你總勸什么勸！一家人總說兩家話，那不整生分了！”
許志良笑道：“是啊老叔，我老嬸兒說的對，華強還年輕，多跑兩趟就當認門兒了。”
“還是大侄兒想的明白，你瞅瞅你，四十來歲還不如個孩子。”
老嬸說完許文方，轉身朝許志良笑道：“大侄兒晚上想吃點兒啥？我家你小舅前兩天在山里打了兩只飛龍，給我送了一只過來，晚上老嬸給你和松茸榛蘑啥的一起燉了，再放點粉條。”
老嬸說的小舅就是她娘家的親弟弟。他們姐弟三個，老嬸是老大。
許志良說道：“今天晚上我就不留這吃飯了，回城里還有點事兒。我老叔晚上不是要招待高進喜，老嬸你可要在旁邊幫我老叔兜著點兒，明天去鄉里的事要落實，但也別讓我老叔喝上頭了，啥都答應。”
這話是許志良故意說的，就是為了拉近一下和老嬸之間的關系，促進一下家庭關系和諧。
果然，老嬸聞言眉眼笑的更開了，說道：“你放心，大侄兒，我指定給你老叔看好。他啊，一喝多就以為天老大他老二了，是得我在旁邊看著點兒。”
“那高進喜，我看胃口大著呢。”
“行了，你們娘兒倆你一句他一句的，把我說的啥也不是了還。”許文方笑罵道。
許志良也下地穿好鞋，說道：“老叔老嬸，那我就回去了。華強回來的時候，你們幫我給他說一聲，就說我先回城里了。”
“這才來多大一會兒，就要走。”老嬸連忙說道。
“真有事兒。老叔老嬸，你們不用送了，我走了啊。”許志良朝兩人擺了擺手，開門就走了。
剛出門沒走兩步，就聽見奶奶在后邊喊：“大孫子，你等會兒走。”
許志良回頭就看見老太太手里拎著兩個塑料袋小跑著趕了出來，他連忙快跑幾步扶住老太太，說道：“您慢點兒走，摔倒了咋整。”
奶奶沒好氣地拍了許志良一下，說道：“你瞅瞅你，來一趟屁股還沒坐熱呢就要走。奶前兩天收拾的兩只大鵝，還有點你老叔的小兄弟送來的狍子肉。你帶回去，讓你媽給你燉了。”
“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不能虧了營養，這肉得跟上！”
“好好好，您快回屋吧，過兩周我再來看您。”
許志良接過兩個塑料袋，抱了下老太太，轉身走了。
等許志良把兩個塑料袋放進后備箱，轉身一看，老太太還站在原地。見許志良回頭，還朝他擺了擺手。
“快回屋吧，奶！外頭冷！”許志良大聲喊道。
“哎，這就回！你回去路上慢點開，這兩天下雪，路滑。”奶奶大聲喊道。
“知道啦。”許志良又用力朝老太太揮了揮手，坐上主駕駛，發動車子，老舊捷達的排氣管噴了兩下黑煙，這才突突著慢慢朝前駛去。
直到看不見許志良的車尾燈，老太太才轉身回屋。
......
快到安城的時候，許志良的BB機響了。
趁著等紅燈的空檔，許志良拿出BB機一看，是華強發來的消息，錢已轉賬。
正好此時紅燈變綠燈，許志良把BB機往副駕駛座位上一扔，一腳油門就竄了出去，直奔安城建設銀行。
等到建行的時候，還有幾分鐘人家就下班了。
還是許志良前些天來開戶時候的那個窗口，窗口里的小姑娘見到許志良都已經不奇怪了，只是問道：“又來查賬？”
“哎，是。”許志良和氣地笑笑，然后把存折遞了過去。
“入賬六十六萬七千一，剛到幾分鐘。”雖然自從許志良開戶后，這幾天的交易都是幾萬甚至十幾二十萬，但是今天的金額最大。
六十多萬！
這會兒安城有幾個能有六十萬存款的？
小姑娘不禁多看了許志良幾眼。
“我昨天預約了，今天下班前取四十萬出來。”
“請您提供下身份證，謝謝。”
許志良把身份證遞了過去。
小姑娘在窗口后邊一頓操作，然后說道：“請輸入密碼。”
許志良輸入密碼，八二零七二四，莫七彩的生日。
等密碼確認之后，小姑娘把存折和身份證還給許志良，然后將早就準備好的四十沓大團結從窗口一點點遞給許志良。
許志良把錢裝進隨身帶的黑色皮兜里，說了聲謝謝，轉身就走。
“喂，你每天都害我不能準時下班，就不準備請我吃個飯感謝一下嗎？”小姑娘在柜臺后面叫道。
許志良回頭笑了笑，說道：“不好意思，我媳婦兒不讓。”
說完，推門就走了出去。
“喂！不吃飯你...”
“不吃飯你也考慮一下成為我們行的貴賓客戶啊...”小姑娘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這時，一位四十多歲的大姐端著個印有建行標志的保溫杯走了過來。他輕輕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笑道：“小楊啊，不要氣餒，我看他也就二十來歲，怎么可能已經結婚了！”
“就憑你這長相，再加把勁兒，努努力，希望還是很大的！”
“嗯！”楊柳看著桌上小鏡子里，自己那張姣好的俏臉，剛剛消失的自信再次回來幾分。
“王老五，我是不會讓你逃出姑奶奶的手掌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