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強把六個大包子全都吃了,又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礦泉水,這才舒坦地打了個飽嗝。
許志良微微搖下車窗,散散車里的包子味兒。
車外的冷風從車窗縫隙灌進車里,發出呼呼的響聲。
等味道散的差不多了,許志良才搖上車窗,車里瞬間就安靜下來,只有發動機工作的轟鳴聲。
許志良看著前方的路面,對副駕駛的華強說道:“今天只是帶你去認認人,談妥價格之后,運貨的時候才是重點。”
“前期我們走的貨少,他們不會因小失大,跟我們耍手段。”
“后邊兒路趟開了,尤其是我一旦和豚城或者鵬城的接觸上,那事兒就不好說了。”
“我以后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夜店的籌備現在也是空談,后面這條路就由你來跑。我只要一個字,穩!錢和貨,都不能出問題。”
華強點了點頭,他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憨厚的外表給了他最好的偽裝。
此時聽許志良說的嚴肅,忍不住激動地說道:“良哥...我們不是要賣那個吧?”
“哪個?”許志良不解地問道。
華強用手指堵住一個鼻孔,做吸氣狀,然后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艸!你他媽想啥呢?”許志良沒好氣地道:“我賣那東西幾百斤幾百斤賣?我嫌命長是咋的?”
“你小子將來要是敢沾這個東西,我打斷你的腿!”
華強討了個沒趣,嘿嘿笑了兩聲,說道:“我看良哥你說的這么嚴肅,搞得和那啥接頭一樣...就以為...”
許志良嗨了一聲,他也是太緊張這筆買賣了,沒和華強說明白。
那畢竟是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進項啊!
他下意識地還是防了一手。
不過華強雖然為人兇狠,但許志良在未來和他相處的二十年中知道,華強是值得信任的兄弟。
不為別的,就為他在許志良家吃的那幾年飯!為良媽對他的那份好!
華強是個狠人。
懂隱忍,知進退,心狠手辣,是個狠到骨子里的壞人,他從來不是個好人。
但他知道感恩。
良媽對他的好,用他的話說,他得記一輩子。
許志良說道:“咱們做的是正經生意,你別瞎尋思。也怪我沒和你說清楚。”
“不過也不急在這一時,一會兒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不過今天的事兒,嘴巴要嚴,傳出去了,搞不好財路就斷了。”
華強認真點頭。
許志良不再說話,專心開車。
華強則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春城,吉祥大酒店。
“錢哥,這是咱們昨天最后定下來的價格,您看看。”孫玉柱把手中的兩張紙遞了過去。
錢哥戴上眼鏡,朝孫玉柱伸出了手。
孫玉柱趕緊把紙遞到他手上。
只見兩張紙上寫著一行行漂亮的楷書,孫玉柱看似個粗人,文化也不高,但這筆字,卻隱隱有那么幾分顏體的風骨。
雖然價格都是昨天大家一起確定的,在特產店四成半價格的基礎上,結合鵬城的實際需求喜好,微調了其中幾樣東西的價格。但錢哥仍舊認真地一行行看下去,發現沒有什么問題,才點了點頭,將兩張紙遞還了孫玉柱,說道:“沒什么問題了。”
“茶樓定好了?”
孫玉柱道:“定好了,我們九點四十五分過去就來得及。”
“恩。好。”錢哥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剛剛九點。
“豚城和羊城那邊兒的人,也要盯緊,一旦知道他們和那個后生接觸上了,馬上想辦法破壞他們的聯系!”
“只要我們獨家占有這條四成半的路子,他們就算和那幾家特產店談到七成,回到南方我也讓他們賠的褲子都不剩!”
孫玉柱點頭記下。
“特產店那個姓李的怎么說?”
“愿意給我們再降半成,七成半。”
錢哥冷笑一聲,說道:”拖著他,別讓他發現什么異常。“
“明白。”
錢哥又抽了一口煙,腦子里卻開始思索起來。
怎么做,自己才能達到利益最大化呢?
......
許志良把車停在了天萃茶樓的斜對面的一個角落里。
他看了一眼BB機,九點五十。
“良哥,我們等什么呢?”華強問道。
“等他們先上去啊!”
“我昨天在電話里和他們談好了,十點在天萃茶樓,他們訂好房間,我到了后報姓孫的就行。”
“但是我們進去太早,等得久了,身上的氣勢自然就弱了幾分。”
“所以,等等再上去。”
又過了幾分鐘,九點五十五的時候,許志良看見孫玉柱幾個人穿過斑馬線,走到了天萃茶樓門口。
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老頭兒并肩走在前面,孫玉柱落后半個身位跟在后面。
許志良打開車門,說道:“走吧。”
華強跟著下車,報紙包著的東西就插在腰帶里,然后被厚厚的羽絨服擋住。
“您好,先生。兩位喝茶還是有約?”一進門,一個穿著旗袍的年輕女子就迎了上來。
華強雖然極力想要表現的像個見過世面的,但還是忍不住私下打量起來,目光重點在身前穿著旗袍的服務員身上招呼。
“有約,孫先生的房間。”
“好的,請跟我來。”旗袍女子好像沒有看到華強賊溜溜的目光,轉身引領許志良二人上了二樓。
這家茶樓裝修的很不錯,從環境到服務人員的衣著長相乃至氣質上,都算是當下春城拔尖兒的了。
許志良不記得之前春城有這么個茶樓,他也從沒來過,約在這里,純粹是那天離開吉祥酒店的時候碰巧看到了它的大牌子。
咚咚咚。
服務員輕輕敲響了包房的門,許志良瞄了一眼掛在包房門口的木牌,上面寫著清平樂三個字。
還挺雅。
許志良心里想道。
“誰?”里面傳來孟春生的聲音。
“先生您好,孫先生囑咐的兩位客人已經到了。”
門被從里面打開,露出孫玉柱不高的身形。
“許老板!”孫玉柱大笑著朝許志良伸出了手。
許志良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說道:“我說過的,我可不是什么老板。”
孫玉柱卻不以為意,另一只手在許志良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說道:“以前不是,這筆買賣之后,您就是了!”
“這位是?”孫玉柱看向許志良身后的華強問道。
“我兄弟。”許志良微笑著說道。
華強聞言把胸脯挺了挺,迎上孫玉柱的目光,一米八三的身高居高臨下地看著孫玉柱,壓迫感十足!
“怎么,孫老板不讓我們進去坐?”許志良問道。
“哪里話,哪里話。請進,請進。”孫玉柱說著讓開門,許志良和華強走了進去。
屋子里面布置的很雅致,古香古色,一進門的墻上掛著幾幅字畫,下面放了一張古箏。
不是很大的房間,卻被中式木質的月洞門隔成三進,月洞門兩側上方還掛著薄紗。
許志良心里對這個茶樓的評價又高了幾分。
孫玉柱引著許志良走進了最里面,就看見一個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和一個老頭子坐在桌邊,孟春生則坐在了擺在一旁的一把太師椅上。
許志良看見孟春生一點兒都不意外。
他目光在錢哥和三叔的身上隱晦地逡巡兩次,最后定格在了錢哥的身上。
錢哥這時也站了起來,也不用孫玉柱介紹,朝許志良伸出了手,說道:“鄙人錢進。”
許志良和他我了握手,說道:“許志良。”
錢進沒介紹一旁的三叔,許志良便只朝他微微點頭,沒有多問,徑自在錢進對面坐了下來。
“許老板來的剛剛好,剛剛泡好的英山云霧,嘗嘗。”錢哥給許志良倒了一杯茶。
許志良道了聲謝,先端起聞香杯輕嗅茶香,聞香之后,用拇指和食指握住茶杯的杯沿,中指托著杯底,分三次將茶水細細品啜,然后放下茶杯笑道:“我不太懂茶,不過還是感謝錢老板的招待。”
錢進笑了笑,說道:“年輕人嘛,自然不喜歡這清苦滋味。等你到了我這個歲數,就該喜歡嘍。”
許志良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錢進伸出手,孫玉柱趕緊把那兩張紙遞給他。
錢進把兩張紙放到許志良身前,說道:“這是我們給出的價格。”
許志良沒有先拿那張紙,而是從自己兜里也掏出一張折疊起來的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
還有一支筆。
他攤開自己的那張紙,只見上面也是寫滿了各種山貨的價格。
他這才將目光落在錢進遞過來的兩張紙上,不禁贊了聲:“好字!”
不過也只是贊了一聲罷了,他對比著兩張紙的價格,將幾處不同的地方,標記在了自己的價目表上。
然后他手里拿著筆,輕輕敲著桌面。
錢進把猴頭菇和薇菜等幾樣價值最高也較為稀少的東西價格調高了半成,給到了五成的價格。
而把其他幾樣產量較大的東西價格下調了半成到三分不等的樣子。
這樣一來,如果按最終十萬斤出貨,其中猴頭菇等幾樣較為稀少的東西可能連三萬斤都沒有,就算這些東西本身價格基數較高,但最終許志良還是會吃虧一點。
不過他不打算太計較了,畢竟一個人不能把便宜都占了,而且山貨的買賣他是準備賺一筆啟動金就拉到,后邊兒交給華強,能做多久做多久。
于是許志良說道:“錢老板做生意真是精明,價格我可以接受,不過我也有一個要求。”
錢進笑道:“你說。”
許志良道:“我收多少,你吃多少。我們畢竟做不到產業化,無法把每樣東西的最終數量定下來。”
許志良的話比較隱晦,其實意思就是哥們如果最后給你拉來十萬斤猴頭菇,你也得都給我吃下去。
五成的價簽!
錢進自然是聽懂了。
他點了點頭,說道:“沒問題。”
“還有,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概不賒欠。”
一旁的孟春生叫道:“沒有這樣的道理!你去鵬城打聽打聽,哪個不是先供貨,定期結算!”
許志良淡淡道:“這兒是春城!”
錢進回頭瞪了孟春生一眼,回頭對許志良說道:“我們每一萬斤結算一次如何?”
“你每給我運過來一萬斤,我給你結算一次,現金或者銀行轉賬都可以。”
“請你放心,我是想長久地和許老板做生意的,斷不會搞什么上不得臺面的小動作。”
許志良看著錢進笑道:“一千斤結算一次,結滿一萬斤后,剩余的九萬斤,按照一萬斤結算一次。”
錢進思索了片刻,伸出手說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