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當小車沿著江陵大道一直開，柏油馬路變成了普通的水泥路，路上的車輛也越來越少。
由于江陵市東郊是屬于工業開發區，原本繁華的街道也漸漸變得清冷了起來。
碩大的工業園，以及各種工廠成為了這邊普遍的建筑群。當然，各廠區門口的綠化做的還算不錯，以至于空氣也變得格外的清新。
“過了前面的鋼管廠，再往右轉五百米就是了。”
看著越發熟悉的路標，李思聰朝趙斌提醒道。
當車沿著江陵大道漸漸開到了盡頭，李思聰便指引著趙斌行駛的方向，經過一條鐵路轉彎之后，就進入了一條只能容下一輛車行駛的小路上。
看到熟悉的小路，李楚凡轉過頭，正想告訴陳思思馬上就要到他家時，卻發現她居然靠在自己肩膀上睡著了，臉上竟然還掛著淺淺的笑容。
淡淡一笑，李楚凡沒有打擾她，而是將目光望向窗外，回憶著在郊區老家發生過的點點滴滴。
“小凡，咱們就要到家了。”
看到漸漸變得熟悉的村落和田園，李思聰突然變得有些亢奮了起來。轉過頭，發現靠在李楚凡身上的女孩已經睡著，他也不再說話。
當然，他們回家的主要原因是因為打不通母親的電話，既然是擔心家里出事，李思聰的亢奮情緒也很快便被一陣莫名的擔憂所替代。
當小車沿著土路進入到村里，過年前的喜慶氣氛也隨之體驗了出來。
家家戶戶門口都貼好了新春對聯，由于陽光明媚，門前的晾衣繩上還掛滿了臘魚臘肉。
唯獨，每家每戶的墻面上那個大大的拆字顯得特別耀眼。
很快，小車便在李思聰的指引下，停到了其中一棟二層小樓門前的曬場上。
“汪汪汪！”
還沒等他們下車，一條黑不溜秋的大狼狗便立在相隔數米之外發出了犬吠聲。
或許是狗叫聲引起了村民們的注意，很快便有人朝這邊聚了過來。
或許是村里好久沒見過像賓利這種高檔的豪車了，一些認識車標的年輕人也頓時和自己父母談論起這款車型來。
熟睡的陳思思頓時被這陣狗叫聲給吵醒，瞥了一眼窗外，趕緊坐直了身子，望向旁邊的李楚凡弱弱問道：“到家了嗎。”
“嗯，是的，咱們下車吧。”
回完話，李楚凡隨后打開了車門，轉頭朝大狼狗輕喚了一聲：“小黑！”
這大狼狗似乎對李楚凡還留有印象，看到是一張熟悉的面孔，大狼狗趕緊搖起了尾巴，緩緩朝前走著S型步伐但卻不敢近身。
“沒想到小黑都長這么大了。”
李思聰也隨即下了車，他記得自己出門打工的時候小黑才三個月大，一晃已經一歲多了。
畢竟是聯系不上母親才回來的，所以在趙斌和陳思思也都下車后，兄弟倆也沒耽擱，領著他們便往家里走去。
一進屋子，李楚凡便發現客廳里坐滿了人，除了母親和住在同村的姑媽姑父之外，還有左鄰右舍的鄰居以及年過半百的村支書。
但大家的臉色狀態看起來都不太好，母親楊惠香雙眼通紅，姑媽李霞在一旁愁眉苦臉，姑父孫偉則是抽著悶煙一言不發，村民們各自嘆息，村支書李振興則是拿著個小本本在寫著什么。
看到這種狀況，李楚凡便讓趙斌和陳思思先在門外等著他們，自己則跟李思聰一起進了客廳。
“媽，我們回來了。”
作為兄長，李思聰上前一步喊道。看到姑父姑媽也在，隨即也跟著打了個招呼。
“小聰，小凡，你們終于回來了。”
看到自己兩個兒子全都回來了，楊惠香是打心里高興，但她臉上那復雜的表情卻讓李楚凡有些擔憂。
“哎呦，你們倆小兔崽子還知道回家啊。特別是老大，回江陵了還不著家，老二應該昨天放假了吧，也沒見你回來，你這大學是白讀了啊？”
旁邊的姑媽李霞瞥了李楚凡和李思聰一眼，顯得極不耐煩，即便姑父孫偉拉了她一下，她也把手給打掉了。
“姑媽，你這話就有點……”
李思聰有些忿忿不平，在看到李楚凡朝他使了一個眼色后，便退到了一邊不再說話。
“我這話怎么拉，身為長輩我還教訓不得你了是吧？”
李霞顯得有點咄咄逼人，見李思聰沒再頂嘴這才沒繼續說下去。
李楚凡沒去搭理姑父姑媽，只是上前一步，一把拉住楊惠香的手問道：“媽，家里出什么事了？”
“昨天村里遭賊，媽的手機還有八千塊錢被偷了。那錢，可是媽留著等你開年了，上學時候用的。”
楊惠香說著間，一臉的失落，感覺像是對不住兒子一般。
“你們兄弟倆聽聽，要是你們昨天都在家，也不會出這檔子破事，還連累我們這般親戚來幫忙操心。”
李霞依舊不依不饒，孫偉實在是看不下去，干脆一腳將煙頭踩熄準備出去，卻被李霞把耳朵揪住，又將他給拉回到座位上。
看到這一幕，李楚凡目光變得有些深沉。兩世為人，他對于姑父姑媽的為人他太了解不過了。
姑父孫偉是個妻管嚴，老實的一批。姑媽李霞尖酸刻薄，村里的名聲也不好，而且還是個勢利眼，總之在他姑媽嘴里，從來就沒有一句好話。
話說回來，小時候他父親對他們拳打腳踢的時候，姑媽可是看在眼里都沒幫忙出面勸阻一下，要不是后來父親出車禍不在，姑父時常偷偷過來幫襯一下，這門親戚李楚凡早就不想來往了。
“話可不能這么說，又不是他們一家遭賊，我家的摩托車也丟了。”
隔壁家的劉嬸唾了一口唾沫，拍了拍楊惠香的肩膀，輕聲安慰道：“我家還存了點錢，你家小凡上學的錢我改明兒先幫你墊著，不管怎樣先把這個年過好再說。”
“劉嬸，謝謝您的好意，小凡心領了，但我真的不用了。”
李楚凡笑著說罷，轉頭安慰母親道：“媽，你放心，上學的錢我自己有，再說我還有大哥呢。”
當著姑父姑媽的面，李楚凡并不想公開自己的身價，尤其是還有這么多人在場。
李霞聞言冷冷一笑，轉頭就朝孫偉劈頭蓋臉的罵過去：“你瞧瞧你瞧瞧，為這親戚咱們還專程來一趟，人家可沒指望靠你來救濟，再退一步說，人家還有劉嬸幫襯著呢。”
聽到這，李楚凡再也壓不住自己的火氣，正要發怒，村支書李振興卻跟著出面了。
“咳咳，李霞你少說兩句，整個村就你們三組的那幾家沒被偷了。我要再說兩句，你是不是還要奚落我這個村支書一番才肯罷休啊。”李振興好言相勸道。
“呵，聽李支書這意思，是在懷疑我們跟那賊是一伙的嘍。”李霞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你！”
李振興頓時被氣得不輕，但為了村里人和睦共處，他還是緩緩開口道：“村里馬上就要拆遷了，鄉親們以后還碰不碰的到面都難說，你就積點口德吧。”
“我怎么就不積口德了，昨晚吃飯我們一家人可全都在場，別想把這事耐在我們頭上。”
李霞冷笑一聲，絲毫不把村支書放在眼里。
“請你出去，我家不歡迎你！”
還沒等李楚凡開口，李思聰倒是先發制人，伸手指著大門口呵斥道。經過幾天的磨礪，他的老實性格也有了大的改觀。
“思聰。”楊惠香感覺有點難為情，不由將李思聰給喊住。
“嘖嘖嘖，這是要翻天了啊。孫偉你好好瞧瞧，他們家大兒子沒大沒小，絲毫不把咱放眼里……”
看見楊惠香開始管教起兒子，李霞頗為得意，趕緊拍著孫偉的肩膀繼續長篇大論。
“我哥剛說讓你出去你沒聽到嗎，非要我說再說第二遍！”
李楚凡打斷李霞的話，一臉冷厲的望了過去，言語冰冷至極。
“怎么著，你們兄弟倆就是這么跟我這個姑媽說話的？別忘了你們小時候……”
“滾！”
沒等李霞將話說完，李楚凡當即怒喝一聲，雙眸怒視著李霞，一雙拳頭捏得啪啪作響。
她不提還好，一提到小時候，李楚凡就想到父親家暴母親時候，李霞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模樣。
如果不是看姑父的面子上，他甚至想當場讓母親斷了這門親戚，永遠不再來往。
如果說李思聰剛才的言辭讓李霞感到意外，那李楚凡此刻的態度直接就讓她嚇了一跳，甚至感覺到了害怕。
但在場全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熟人，李霞知道自己面子掛不住了，但為了找回場子，旋即又朝楊惠香告狀道：
“我說惠香，你們家兩個兒子這樣對我大吼大叫，還叫我滾，你這個當媽的也不好好管教管教。這要在外面，指不定要捅出多大的簍子來。”
楊惠香雖然穩重賢惠，而且本分隨和，但從小到大她眼里就只有這一雙兒子。現在家里進賊，孩子的學費沒有著落，正是患難見真情的時候。
連隔壁鄰里的劉嬸都能鼎力相助，反而這沾親帶故的李霞不僅一毛不拔，反而還落井下石，現在居然還讓她管教兒子，她又怎會如她的意，當即提高了嗓門喊道：
“我兩個兒子都已經說過了，既然你沒聽清楚那就再說一遍，我家不歡迎你，請你出去！”
“惠香你……”
李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沉穩老實的弟媳婦，居然為了兒子說出這樣的話來。
“趕緊出去，別在這丟人現眼了。”劉嬸趕緊跟著補刀。
環視一圈，李霞胸都快氣炸，她還想再說什么，卻發現孫偉悶不吭聲，已經提腳朝大門外走去。
“哼，惠香！以后你別指望我們家會給你借錢，一分都別想！”
李霞臉上難看至極，猛的將頭一甩，惡狠狠的丟下一句話后便逃離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