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叫喚著“爸爸”步履蹣跚地朝陳月亮跑了過來。
陳月亮情不自禁地蹲下來身子，張開雙臂迎接著小女孩的到來。
有人說，一個人心地善良不善良，在小孩與狗狗面前是最容易檢驗出來的。
你別看有的人長的面容嬌好，慈眉善目的模樣，小孩一到他或她的手上，就像被針扎了一樣的哇哇大哭，狗狗看到他或她，呲起白牙非得咬一口才解氣。
這種人你要說他心地善良，恐怕狗狗都不認。
陳月亮，再鬧再認生的小孩，到了他手上，都會乖乖地聽話，親昵得不得了。
有人說，陳月亮有人緣。
還有人說，陳月亮特別有女人緣。
可陳月亮至今未正經談過戀愛，這女人緣不知道從何說起。
小女孩跑過來，離陳月亮還有一米，站住了。
小眼睛圓圓的滴溜溜一通轉，就像小狗狗嗅氣味一般。
接著，就鉆進陳月亮的懷里來。
“爸爸！”聲音稚嫩得發甜，叫得一點不摻假，跟真的似的。
還伸出小手手，捏了又捏陳月亮的兩邊的大耳墜。
灰溜溜的小臉蛋，
圓圓的小眼睛，
高高的小鼻梁，
薄薄的小嘴唇。
天生的美人坯子。
這是誰家的孩子？
陳月亮抬頭看過去，正想問老爸陳德生，這是誰家的孩子，怎么會在老爸您的手上時，陳德生一連串的話，像機關槍一樣就是一通掃。
“這是蔡誠景家的二囡。”
“說是你要收養的。”
“說是有林美蘋作的保。”
“送來有兩天了。”
“送來時一臉的菜色。”
“小囡活得苦，給她兩顆糖吃，就樂意留下了。”
“給她喂了兩天白米飯，吃了幾個雞蛋，臉色就開始紅撲起來。”
“她也不認生，叫爺爺叫得我心酸酸的。”
“說是蔡誠景那邊連戶口也沒上，名也沒取。”
“或許就是一種緣份，命里注定得你養。”
“我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沒娶老婆先養孩，倒著來？”
“你的事，我管不了，看著咋辦就咋辦。”
陳德生一通說之后，看看陳月亮在發著呆，就沖小女孩招招手。
“囡囡，到爺爺這兒來。”陳德生叫的十分自然。
小女孩看著陳月亮的臉，又用小手手在陳月亮的下巴胡茬茬上摸了又摸，小嘴里小小聲的說了句“爸爸”，這才叫著“爺爺”跑到陳德生跟前去。
看著老爸陳德生一瘸一拐手牽著小女孩走進屋里，陳月亮一屁股就癱軟在門檻上了。
這叫什么事？
出了個餿主意，領回家個拖油瓶來。
我什么時候說過，我要收養孩子了？
沒地方打發，就送我家來？
這個蔡誠景，真正真真正正是個放悶屁逆風臭十里的人，辦事怎么就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我陳月亮連老婆都還沒娶回家，就讓我收養小女孩，虧他想得出來。
陳月亮是聽林美蘋說過，公社領導指示，蔡誠景必須把二囡送人這事給不折不扣地落實好，否則三胎還是要流產結扎的。
這么多時間過去了，沒聽到蔡誠景家有什么動靜，陳月亮以為蔡誠景已經處理好把二囡送人這件事。
二囡不送人，你怎么生三胎？
公社領導已經網開一面，再不把這尾巴給處理好，你當人家公社領導“兩手都軟”的嗎。
沒想到，繞了一大圈，蔡誠景把二囡送他陳月亮家來了。
陳月亮兩巴掌拍在自己的后腦勺上。
“送二囡”這餿主意，也是當時的應急措施，還真沒太認真想過“送二囡”是不那么好落實的事。
這幾年，城里的居民小區里，早上起來，打開門就會出現一只竹籃子，竹籃里面就放著出生幾天或者是幾個小時的女嬰，上面一張小紙片，寫著女嬰的出生月日時辰。
聽說，這種事已經司空見慣，縣孤兒園里已經收養了好些個這樣的女嬰。
女孩難出手，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你就是千難萬難，也千不該萬不該送我陳月亮家里來的啊。
我家就兩個大男人，怎么養這才三四歲大的小女孩？
不行，這得找蔡誠景家退貨去！
或者，找找林美蘋，想想是不是有更妥當的辦法，
總之，一句話，我陳月亮收養不了這個小女孩。不是我陳月亮沒有這個同情心，不是我陳月亮不愿意幫別人解決困難，是我陳月亮目前根本沒有這個條件。
陳月亮嚯地一下子從門檻上彈了起來，拉開大長腿就往外走。
“嗚哇！嗚哇！嗚哇……！”小女孩突然的尖銳哭叫，無形中扯住了陳月亮快速出門的腳步。
陳月亮折回身，往屋里跑。
“這是怎么啦？”陳月亮還沒有看到老爸陳德生和小女孩，就著急地問道。
陳德生站在一旁束手無策：“好好的，突然就哭了起來。”
小女孩坐在地上，兩條小腿腿不停頓地踢蹬著，一雙小手手捂著雙眼拼命擦揉，帶起那鼻涕在小臉蛋上涂糊糊。
“嗚哇！嗚哇！嗚哇……！”
這哭聲，聽著就像針扎心窩上一樣讓人難受。
“別哭，有事你就好好講。”陳月亮蹲在她面前，懇求式地說道。
“嗚哇！嗚哇！嗚哇……！”
陳月亮的懇求她無動于衷，哭得更加歇斯底里。
陳德生蹲不下來身子，把一條殘腿往旁邊一甩，躬側著身體也懇求式地跟小女孩這樣商量著：“囡囡，要不，爺爺抱你去供銷社買糖吃？”
小女孩停止哭聲有那么一二秒，拿開小手手看了陳德生一眼，接著還是雙手蒙小眼擦著小臉蛋尖銳地哭叫著：“嗚，嗚哇哇……！”
你說這怎么治？
老爸陳德生已經有二十來年沒有對付過小孩了。
陳月亮就根本沒有接觸過小孩的歷史。
兩個“門外漢”要服侍好這三四歲大的小女孩，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添堵嗎。
不行，得趕緊退貨。
“哇哇嗚！嗚哇哇！”
哭得更是地動山搖。
“別哭了啊，我帶你找爸爸媽媽去吧。”陳月亮伸手想抱她，送回蔡誠景家去再說，這哭壞了小孩誰負責。
“哇哇嗚嗚！嗚嗚哇哇！”
這時不但一雙小腿腿踢噔得更快的頻率，還拿她的小手手捶打她自己的小腦袋，哭得天崩地裂的，簡直就是一副小瘋狂的模樣。
面對小孩的哭鬧，你是最沒辦法的，說不是，勸不是，打罵更不是。
陳月亮站了起來，真想像部隊里一樣下一個命令：“立即止哭！立正！向右看齊！”來終止這場鬧劇。
嘻，或許這個會有效果，不妨試試？
不行，說不定把小女孩嚇得靈魂出竅。
真是太為難人了！
“囡囡，娘娘來了！”門外突然響起甜甜的叫喊。
“哦？娘娘？”哭鬧中的小女孩立馬捕捉到這叫聲，就像是大喇叭被捺下關閉按鈕，瞬間停止了哭聲，并自己從地上爬起來，就跑：”娘娘！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