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黨因張寬而來,因左丞相而得。
圣漢帝國行政成金字塔形狀,最高權力者自然是皇帝,比皇帝權力第一級的有四個機構,分別是皇族、元老院、左丞相府和右丞相府,其中皇族自然不必說多,而元老院的作用是及時勸止皇帝下達錯誤政令。左丞相府是衙門機構,并不是左丞相張寬的家,左丞相府包括六個機構,分別是太學院、太史院、藩理院、督察院、聞天院、太醫院。
太學院是圣漢帝國最高的學府,天下所有讀書人心中的圣地,太學院的學生參加每三年一次的科舉大考,十中其五,而每次科舉也錄取人數只有一百八十人。(天榜三十人,地榜六十人,人榜九十人。)即便是士族子弟,想要進入太學院就讀,需憑借真本事贏得太學院三位博士同時承認方可入學。
太史院則是記錄帝國所有檔案的部門,太史院門口立有一塊石碑,除史官外,任何人不得進入太史院查閱活人記錄——包括皇帝,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史官中到底是好還是壞。
藩理院則是處理與周邊國家的關系的機構,不過圣漢帝國孤傲慣了,對于周邊的國家只有一個態度,那就是:你得聽我的,不聽我的我就揍你。畢竟強大的國家只有一個外交政策,那便是利己主義外交政策,沒有所謂的和平共贏,只有我活著,你們都別想活得好。
督查院負責督查官員施政和道德的機構,御史們雖然一個個官不大,卻死盯著每一位朝廷官員,畢竟御史的作用就是找茬。而圣太祖早有規定,終圣漢王朝不殺御史,所以御史也非常似乎忌憚——有時他們會彈劾皇族,除了皇帝外,他們誰都敢彈劾。
聞天院則是專門負責研究星象周易煉丹祭祀的地方,這個機構也負責管理圣漢帝國內所有宗教,但圣漢崇尚道教,以至于圣漢國內道教大盛。但聞天院基本不參與朝中大小適宜,因此這個部門并不重要。
與聞天院相同的便是太醫院,太醫院不單給皇族治病,也會給士族治病,但基本上很少給平民百姓醫治。太醫院原本隸屬于皇族,但二十九年前一場大瘟疫甚至毒死了先皇大道皇帝。太乾帝將太醫院從皇宮中搬到了內城,并廣招天下良醫,這才有了太醫院的如今地位。但太醫院與聞天院一樣,既沒有政斗的能力,又是閑云野鶴,雖然聽令于張寬,卻不是張黨門人。
左丞相張寬執掌左丞相府二十年,此前還任太學院太學令十二年,門生故吏半天下。他的學生們不需要張寬說什么支持的話,便已經私下結為同僚密友支持老師,于是張寬的張黨便這么成立了。
可以說,張黨掌控著圣漢帝國的文壇清流風評,若是得罪張黨,士林學子和悠悠眾口都會用吐沫星子淹死別人。而對于皇太子來說,他最為痛恨的便是張黨和那群太學生,整天和皇太子作對,整日夸耀五皇子多有文采多么聰慧。
五皇子軒轅子孝三歲識字,五歲寫字,七歲作詩,十二歲中秀才,十五歲時將文章混入御前殿試的三十卷中,被太乾帝欽點為狀元,然而卻發現這狀元居然是自己的兒子,太乾帝是又驕傲又生氣。雖然取掉軒轅子孝的狀元,卻準許他十六歲入翰林院與其他翰林生一道學習施政算學。
軒轅子孝的外公,便是張寬。
所以天下文人翹楚的張黨,又豈能是張孝武這種小小的校尉能夠攀附得起的。
蘇鈺淡然一笑說:“這張孝武畢竟是有真本事的,能打能殺,三箭射退犬夷大軍也不是假的。程將軍說依照他的功勛,可以做個都尉。可你也知道,咱們俘營的五個都尉和都佐都被我賣出去了,由他替換誰呢?換誰也不行,是吧?所以他若是贏了,咱們對外也好有個交代,不是我蘇鈺想要提拔石敬的人,而是他有真本事。他若是輸了,死了,嘿,正好咱們不用花錢了。”
“大人英明啊。”管驤拍馬道。
蘇鈺感慨說:“其實他倒霉的緣由就是石敬,石敬更倒霉,有個哥哥是左丞相張寬的學生。張寬的外孫是和如今皇太子爭儲的五皇子。陛下最是忌諱手下大臣參與立儲一事,凡是參與其中者無有一個好下場。”
管驤道:“如此說來,石將軍之死,是太子害死的?”
蘇鈺道:“不是,害死他的,其實是張寬。”
管驤大吃一驚,道:“為何是張丞相?他偏袒還來不及咧。”
蘇鈺點頭說:“就是因為他偏袒石敬,才害死了石敬。太乾二十八年二月,青龍軍誓師北伐無信,石敬官拜二十七團統領將軍,率一萬八千大軍充當先鋒,第一個殺出了兩狼關。石敬收服木城、火城、水城,若不是軍師顧雍怕他連收五城讓他立即東進收服土城,只怕那鴉金糧倉都被收服了。這石敬倒是能打,可他是張黨的人,他越是能打,豈非越是在打太子的臉?”
管驤點頭不疊。
“那張寬任左丞相二十年,門生故吏遍布朝堂,兩年前立儲之爭時明目張膽支持自己的外孫。可你想想,張丞相已經是掌管半個朝堂了,五皇子才十八歲,若是幾年之后皇上駕……駕鶴西去了,這軒轅家的天下,豈非被張氏外戚執掌?”蘇鈺說完,吧唧吧唧嘴笑了。
管驤道:“所以即便五皇子過目不忘,文章享譽文壇,被稱為百年難得一見之神童?皇上也一定要立三皇子為太子,就是因為五皇子的外戚太強勢。”
蘇鈺道:“是啊,他是神童,可誰讓他偏偏是張丞相的外孫。”
管驤皺眉道:“但即便石將軍是張黨的人,如今太子已然是太子了,他為何一定要殺石將軍,甚至石家也被發配邊疆?”
蘇鈺道:“石敬的大哥石翀是刑部左侍郎,極有希望將來成為刑部尚書,若是石翀做了刑部尚書,張黨的勢力便更強了。五年前,太子妃之父雍州牧章驥貪墨賑災糧款,致使雍州洪水后餓死數萬百姓,陛下責成刑部辦理此案。當時便是石翀要求誅章驥九族并廢太子妃,陛下不得不賜給張季一杯毒酒終結此事。張季被鳩殺,太子與太子妃傷心得三日三夜不吃不喝,這個仇,你說太子會不會報?”
管驤立即反應道:“所以太子不發兵?”
蘇鈺卻搖頭笑道:“那你就錯了,太子就算再恨石家和張黨,也不會明目張膽地不發兵,而且顧軍師可是天下第一軍師,李將軍又是天下第一武將,他們怎么可能不發兵援救。不過吧,援軍一日走五里也是發兵,一日走五十里也是發兵,從木城到土城三百里,一日走五里,就需要六十天整整兩個月啊——兩個月,連黃花菜都涼了。”蘇鈺向地上一敲手杖,冷冷地說:“皇太子想要弄死誰,簡直太過容易了。”
“這么說來,張丞相以后在朝廷之中將逐漸……退出朝堂了?”管驤想了想恍然大悟:“原來這其中還有這許多秘密所在,大人不虧為龍都蘇府少主之一,消息頭腦具是一等一。卑下跟在蘇大人身邊,當真受益匪淺。”
蘇鈺先是一陣驕傲,而后目露恨意道:“可惜我不是嫡長子,否則蘇府定在我手中發揚光大,至少我比我大哥會賺錢。可惜可惜,我那草包大哥做了少主,唉……”可能覺得自己說的太多了,尤其是家里的話,他并不喜歡提。管驤也閉了嘴,連忙著手安排角斗一事,這才關系到他的利益,跟著一個貪財會賺錢的官上,連曾經書生意氣的管驤,也變得貪起財來。
蘇鈺做局,邀請第六團將軍程褚,副將夏侯寶,參軍周文棋,以及各軍候、校尉前往俘營,揚言巴登爾手下草原三金剛欲角斗二十七團神射校尉張孝武,雙方恩怨必須一戰終結,若各將軍有時間便可一觀這張孝武是真英雄,還是假本事。
為了烘托這場角斗的氣氛,蘇鈺還讓人編寫了張孝武在土城的戰績,說此人斬殺犬夷千人,武藝如何如何高強。也不知道他從哪找來了一個說書先生,編撰張孝武三箭射退犬夷后,單槍匹馬連殺犬夷三十六員武將,幾乎生擒烏桓小王兀立塌。若是兀立塌在此,非得被蘇鈺編排的故事氣得吐血不可。
但正因為蘇鈺編造的故事太過神奇,二十七團戰損土城的故事又太過慘烈,能從土城殺出來的人自然身上都沾著死人味兒,聽者無不紛紛好奇。將佐們自是接受了這場邀請,可更多的人沒有請帖想觀而不得,不由得著急上火,甚至一些木城的鄉紳也好奇起來。又聽說可以自己花錢買請帖,于是紛紛買了請帖前往俘營觀看這場曠世角斗。大有另一個世界中梅威瑟大戰帕奎奧,世紀之戰的噱頭和熱鬧。
蘇鈺的賺錢能力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甚至這一場角斗尚未開始,販賣請帖的蘇鈺便先賺了一萬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