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一日,秦都咸陽,王宮大殿。
今天是秦國的大朝之日,但是大殿內氣氛卻凝重無比。
秦王嬴稷坐在大殿的王座之上,陰沉無比。
嬴稷看著殿下的眾臣,發現相國范雎沒來,心中煩躁無比,就對眾臣道:
“各位愛卿,現在你們也知道了,我秦軍在邯鄲的消息了吧!我秦國該如何處之?”
朝堂眾臣,都已知道了秦軍在邯鄲大敗的消息。尤其是大將蒙驁與司馬梗兩人的死亡,鄭安平的投敵,更是讓秦王憤怒。
大殿之上,眾人無一人敢言。
這個時候,殿門口突然傳來一聲:“罪臣范雎,請我王治罪!”
眾人聞此聲,都朝門口瞅去。只見相國范雎袒露脊背,身背荊棘,從大殿門外一步一步向殿內走來。
在殿門口一跪,進殿后再一跪,又喊道:“罪臣范雎,請我王治罪!”
看來到殿前面還是要跪的。三跪而謝罪,此乃大罪呀!
秦王嬴稷與朝堂眾臣,都驚訝地看著相國范雎。
范雎進殿,來到殿前,果然不出眾臣所料,“噗通”一聲又跪倒在地。
叩首向秦王嬴稷請罪道:
“大王,按大秦律法:“任人而所任不善者,各以其罪罪之”。今鄭安平乃臣推薦之人,沒想到其居然投敵叛國,臣罪無可恕,請我王治罪。”
嬴稷瞇著老眼看了下跪著的范雎,發現其背已被荊棘,刺得滿是血痕,鮮血直流。
秦王嬴稷有點心疼,就對范雎道:
“相國,鄭安平之事寡人已知曉,乃情有可原,相國這是為何呀?”
范雎聞此,嚎啕大哭道:“大王,罪臣舉薦鄭安平領軍伐趙,不管何種原因,都不該舉兵叛國,此乃臣之過也。也違背了我秦國的律法,請王上治臣之罪。”
“另外,按我秦國律法,凡陣前叛國者,當夷三族。罪臣與其同罪,也應當夷三族。臣請我王,按秦律治臣之罪。”
說罷,范雎把頭叩在殿內的地板上,深深不起。
嬴稷看了看眾臣,發現居然無一人,出來給范雎求情講話的,心中更是憤怒。
緩緩說道:“相國,鄭安平乃是你的恩人,對你有救命之恩。汝舉薦該人,乃人之常情。再說,鄭安平投敵,事有原因,非他一人之過。”
“現在我秦軍在邯鄲城下大敗,不知有多少人再看寡人的笑話。寡人再治了你的罪,寡人身旁還有何人?”
秦國眾臣一聽秦王嬴稷如此說,都趕忙躬身,齊聲道:“臣等不敢。”
范雎大哭,抬起頭來,對秦王道:“我王恩寵范雎!但如此,讓臣如何面對朝堂之眾臣,乃至我秦國的百姓。請我王治臣之罪,以全我秦國之律法。”
嬴稷搖了搖頭,對旁邊的近侍下令道:“來人。傳寡人之詔,鄭安平投敵叛國,按其其罪,誅滅三族,馬上下去執行吧!”
這個近侍忙躬身道:“遵詔。”
范雎聽罷,痛苦地搖搖頭,但不能再說什么。
嬴稷從王座上緩緩站起,踏著御階而下,一步一步來到了范雎的身旁。
俯下身來,伸出雙手把范雎攙扶起來,把范雎背后的荊棘解開。
轉身對另一個近侍道:“去,給相國拿件衣服來。”
過了一會,秦王嬴稷從近侍手中接過衣袍,親自給范雎披上。
對其道:“相國,以后不必如此。你是寡人的相國,如此模樣,成何體統?鄭安平這事就如此處理了,眾人今后不必再提。”
眾臣一看,媽耶!降敵之事,在秦國可是大事,就這陽,說沒事就沒事了。
這……這相國范雎恩寵不絕呀!
都一起應聲道:“臣等遵詔。”
嬴稷又下令道:“來人,賞賜相國五百匹上好的布料。”
范雎聞此,痛苦流涕。又跪倒在地,對秦王道:“王上,臣愧不敢當呀!”
嬴稷擺擺手,對朝堂眾臣道:“據寡人所知,寡人賞賜相國財物珍寶甚多。但相國卻把眾多的財物,送給了幫過他,乃至咸陽城內的窮苦之人。”
“相國自己的內衣俱有補丁,做為我秦國的相國,居然簡樸如此。朝堂之人,誰敢站出來說,自己比相國還簡樸?”
秦國眾臣,已再一次齊聲道:“臣等慚愧。”
說到這里,嬴稷又把范雎扶起,對其道:“相國,現在我秦國大軍在邯鄲城下大敗,蒙驁與司馬梗兩位將軍,均死于遼軍之手,寡人與遼地那個小兒,誓不兩立。”
“相國,現在我秦國離不開你呀!面對如此局面,你可有什么話對寡人說么?”
范雎對于國之大事,還是很慎重的。
思索了一會,對秦王嬴稷道:“王上,現在我軍在邯鄲城下雖然大敗,但王龁將軍已率軍從南突圍而出,我軍現在應盡快撤回函谷關內。”
“王上,現在中原諸國聯手,合縱抗我秦國,我軍不可力敵。可暫時讓我軍撤回國內休整,待中原各國之大軍解散后,我秦國再行出兵,各個擊破。”
嬴稷聽罷范雎的話后,大叫一聲:“善。甚合寡人之意,就按相國此策辦理。”
此時,在襄平城君侯府,姬康剛從大朝之會上下來,就與劇辛、鄒衍、魯仲連三人來到了軍事閣內。
姬康來到墻前的地圖旁,看著中原腹地,有點沮喪,對劇辛等三人道:
“三國聯軍還是如我們所料,沒有在武安城堵住秦軍。現在秦軍突出了重圍,已向南而去。看這樣子,是想轉道魏、韓兩國,退回秦國了。”
“我軍雖歷經大戰,但損失不大。三位先生,我軍能不能從上黨南下,進入魏、韓兩國境內,再打擊下秦軍?”
魯仲連趕忙對姬康道:“君侯,不可呀!我軍上黨的南部,山區過多。我遼地大軍都是騎兵,此地不利于我大軍與敵交戰。”
“若在此地勢下,強行與敵激戰,我軍損失就大了。君侯,不可勉強呀!此乃臣之愚見,請君侯明鑒。”
鄒衍也對姬康道:“公子,魯大人所說,臣附議!公子也不必沮喪!現在我軍南下,已全殲秦軍十五萬,擊殺秦國大將蒙驁與司馬梗等眾多秦將,已遠超過戰前想象。”
“君侯,俗話說:“剛過易折”。當前,我遼地不可操之過急,應緩而圖之。”
君相劇辛也站了起來,對姬康道:
“公子,剛才魯大人與鄒大人二位所言,臣附議!現在我軍從三月開始集結南下,到現在已經三個月了。我軍已完成了戰前計劃,不能勉強。”
“我遼地當前最重要的是,趕緊把俘獲的近九萬秦軍,乃至愿意遷至我遼地的十二三萬百姓,給遷徙到我遼地來。另抓緊落實趙國戰前的承諾,把靈壽等五城交給我遼地。”
姬康看了看自己的三位重臣,眨巴眨巴了眼睛。
又看到軍事閣內左側角落內,一個史官正奮筆疾書,記述著剛才眾人的談話。
心道:“我只是感慨了下!至于這樣么!”
但也知道,現在自己的這三位重臣,已經把自己當作王上乃至天子來對待了。
所謂“君無戲言”!自己隨便一句話,現在都要讓人琢磨半天,更何況軍之大事!
姬康點了點頭,言道:“三位先生,就依爾等之言。”
六月中旬,王龁率領著秦軍,逃竄數百里,來到了垣雍城。在此,與張唐所率的秦軍匯合。
沒想到這個時候,韓王然此時看到秦軍在邯鄲城下大敗,被聯軍追殺。也終于“雄起”了一回,派兵加入了聯軍行列,對秦軍進行追擊、阻攔。
秦軍無法,只得強行突破了韓軍的攔截,放棄了垣雍城。
轉而向西,向秦國河東郡而去。
趙、魏、楚、韓四國聯軍,緊隨其后,苦苦追擊秦軍不放,想逼迫秦軍與之決戰。
六月下旬,秦國丟失了占領韓國的河內郡;七月中旬,河東郡被聯軍收復,秦相范雎的另一個親信,河東郡守王稽被迫逃回咸陽。
秦軍主帥王龁無奈,在糧草、軍資等皆無的情況下,不敢與聯軍決戰。
一路潰逃,于七月末,率軍返回了秦國的函谷關。
這三載來,秦國出征邯鄲的大軍,帶上張唐的五萬大軍,總共為六十萬。
但回到函谷關的秦軍,只剩下了近二十五萬,剩下的三十五萬大軍皆戰沒于此戰之中。
四國聯軍,緊隨其后,追之函谷關前,準備攻打函谷關。
秦國上下,一片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