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的初一和十六,是燕國規定的大朝之日。凡在薊都的,大夫以上的文職官員,裨將軍以上武將,除生病等特殊情況外,都必須參與朝會。
但在武成王七年的九月十六,燕國大朝日的朝堂,卻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出兵趙國,準備與秦軍南北夾擊趙國的燕軍,被齊國田單所帶領的齊國援軍所擊敗,現已退守到燕國境內。
而齊國大將田單和趙國大將龐煖,兩人卻沒有善罷甘休,率領齊趙聯軍,越過趙國邊境,攻入燕國。消息傳來,燕國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田單耶!齊國的田單耶!知道么?害怕么?
想當年燕國大將樂毅,動員了燕國全國大軍四十萬,攻入齊國,連奪七十多個城池,只剩下齊國莒、即墨兩城,眼看齊國就要被燕國給滅了。
就是這個田單,動用計謀,讓姬康當時的曾祖父燕惠王和大將樂毅,兩人反目成仇。燕惠王讓大將騎劫代替樂毅前去指揮燕軍,而大將樂毅被迫逃往趙國。
結果,大將騎劫根本不是這個田單的對手,被田單用計詐降,用火牛陣大破燕軍,而大將騎劫也被田單斬殺。大將樂毅辛辛苦苦打下的七十多座齊國城池,也被這個田單率軍全部收復。
想想,就是這個田單!就是這個被燕國母親們,來嚇唬自己孩子啼哭的田單。現在率軍攻入燕國了。就問你怕不怕?
燕國大殿上,姬康的祖父武成王坐在王座上,看著因知道田單率軍來犯,而混亂成一團的大臣們。
咳嗽兩聲生氣道:“現在榮蚠率領的我軍已敗,而齊國田單,率領齊趙聯軍,攻入我燕國。各位眾卿大夫,有何良策退敵呀?”。
看到燕王發怒,朝堂上眾臣才安靜下來。
剛被提拔為燕國亞卿的粟腹,出來說道:“大王,現在我軍已敗,可速派使者前往秦國。讓其再派兵伐趙,以解救我燕國之圍。”
武成王皺皺眉,心內總覺得亞卿粟腹,這個計策不太靠譜。可看看其他大臣,都裝鵪鶉狀,低頭默不作聲。
只好把臉又轉向了相國公孫操,問道:“相國,你覺得亞卿粟腹此計如何?”
相國公孫操看到朝堂上眾臣的表現,真有點生氣了,對著粟腹怒道:“胡鬧!秦軍大將白起所率領的十萬秦軍,剛敗于田單之手。現在向秦國求援,如緣木求魚,你們想想,此時的秦王還會再派兵攻伐趙國么?用腦子想想,白癡都知道,秦國肯定不會再派兵的!”
亞卿粟腹被相國公孫操罵得臉紅脖粗,可又不敢反駁。只能內心大罵:老匹夫,彼之母,你怎么還不快點死去?
武成王看到公孫操發話了,好像有了點依靠,忙問道:“相國,此次田單率齊趙聯軍二十余萬,來勢洶洶,我燕國該如何應對呀?”
公孫操對著武成王,躬身道:“大王,此刻能救我燕國的,就只能靠我們自己了。現在我們只能命令榮蚠率領我燕軍,依托中陽城進行抵抗,遲緩田單、龐煖所率齊趙聯軍進攻;另外,可再派一大將率薊都附近的十萬大軍,前去援助榮蚠,如此,才能確保我燕國無恙呀!”
武成王聽罷相國公孫操的話后,這才長出一口氣,對下面的眾臣道:“那位大臣,愿率大軍前去援助榮蚠?以解寡人之憂!”
朝堂上眾位大臣,相互看看,都又把頭低下去,默不作聲。面對的可是田單這個狠人耶!這不是找死么!誰愿意去誰去,反正我是不去。
姬康的祖父,看著階下的大臣們,又如鵪鶉一般,縮著腦袋都不說話,心里可是真生氣了。彼之母,平時一個個都能說會道,一到關鍵時刻,就變成這副慫樣。
而階下的昌國君樂間,突然發現相國公孫操的目光,向自己注目而來。
只好嘆了一口氣,從群臣中站了出來,對武成王說道:“大王,臣樂間愿率我燕國援軍,前去迎戰田單。”
眾臣一看,心中都松了一口氣。好了,這可是有人愿意出來了!一個個都站出來大聲喊道:
“昌國君樂間,驍勇善戰,不輸其父,臣附議。”
“臣附議。”
“臣亦附議。”
武成王看到樂間出來后,心里總算踏實了一點,高興說道:“昌國君愿替寡人分憂,不虧我燕國股肱之臣,準!”
散朝以后,樂間跑到相國公孫操府上,對公孫操說道:“相國,你是知道的,當時榮蚠出兵趙國,某將就不同意。就害怕出現這種情況,沒想到還是出現了。
看著原先鼓動大王出兵的大臣,現在都成了縮頭烏龜,某將就來氣。某將本來不想領軍出戰的,但看到相國你的示意,某將才愿意領軍出戰。
但說實話,某將率軍前往,對戰田單、龐煖所率領的齊趙聯軍,某將心中也并無把握。不知相國有何良策?能提點某將一二。”
公孫操點點頭,感慨道:“昌國君,老夫讓你帶兵前往,實在是無奈之舉呀!除過你之外,看看朝堂眾臣,誰帶兵,老夫都感到害怕呀!
如果此次面對田單所率的齊趙聯軍,一旦我燕國應對不好,就是亡國之危呀!現在據我所知,榮蚠所率領的我燕軍,在與田單、龐煖的聯軍交手后,并沒遭到多大的損失。
現在大王已命令榮蚠依托中陽城,遲緩齊趙聯軍的進軍。但榮蚠在率軍撤退時,糧草、軍資丟失殆盡,恐怕在中陽城,不能長久地抵抗田單、龐煖所率領的齊趙聯軍。
你率大軍應盡速前去,多帶糧草以支助榮蚠將軍。聯手阻擋田單、龐煖對我燕國的進犯。”
說道這里,公孫操猛然咳嗽起來,拿出絹巾,擦拭了后,把絹巾握在手里。
皺皺眉頭,嘆了口氣,把桌上的地圖攤開,指著武垣、河間兩郡,對樂間道:“樂間將軍,我害怕的是榮蚠大軍因沒糧草、軍資,等不到你趕到中陽城。你可率軍在武垣、河間一帶修筑工事,阻擋田單、龐煖的齊趙聯軍。我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中陽城……中陽城可能保不住了。”
樂間低頭看了看地圖,緩緩說道:“相國,看榮蚠將軍,能在田單所率齊軍和龐煖所率趙軍的聯手夾擊下,全軍而退。說真話,某將是佩服的。相國,事不宜遲,我這就出城整軍,前去中陽。”
站起身來,躬身而拜道:“相國,請你保重身體。”
說罷,轉身而向屋外走去。
看著樂間的背影,公孫操在背后大喊了一聲:“樂間將軍。”
樂間聽到公孫操的聲音,轉過身來。
看到相國公孫操,站起身來,緩緩向自己躬身而拜道:“樂間將軍,我知道你在燕國,因你父樂毅大將之事,所受委屈甚多,平常又與榮蚠將軍等理念不合。
但此番……此番我燕國已面臨亡國之危險,望你能和榮蚠將軍兩人精誠團結,共抗外敵,以安我燕國之社稷。我燕國不是沒有希望,待公子……待今后,將軍自有出頭之日。”
樂間瞬間淚目,躬身回禮道:“多謝相國。”
待樂間走出相府后,公孫操把握在手中的絹巾展開,斑斑血跡已滲透絹巾。
公孫操閉上眼睛,緩緩說道:“公子,我已知你在遼地所為,真不虧為昭先王之后。你趕快長大吧!趕快長大吧!老夫……老夫害怕自己走得太早,等不到你長大了!等不到你長大了……”。
點點淚痕,掉在絹巾上,把絹巾染得更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