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靈毓笑容絢麗。
雖對她沒有好感，但眾人不得不承認這女人身上有一股獨特的魅力，非其他女子擁有。
含蓄而又不掩嫵媚，風情而又不失貴雅。
“說說看。”
感受到對方骨子里釋放出來的自信，北堂纖羽來了興致。
何靈毓將弟子名冊扔到一旁，淡淡道：“北堂掌門，如果某一天你落魄了，有敵人抱你時，你會有什么反應？”
北堂纖羽想了想，道：“抗拒。”
“沒錯，就是抗拒。尤其是你們這些身份很高的人，平日里拒人以千里之外，這種習性一時是難以改變的。”
何靈毓笑道。
北堂纖羽忽然恍然，“圣火教主也一樣，即便他偽裝成弟子，但是他原本的身份就是教主，高高在上。
只要有人刻意親近他，便會下意識產生抗拒。
所以你故意設立一個表彰大會，讓秦羽風擁抱他們，其實就是在觀察他們的反應？”
何靈毓點了點螓首。
古狐心插口道：“這就是你的方法？那你也太小看圣火教主了，他偽裝術那么高明，豈會因為這點小細節而暴露自己。”
“古掌門說的沒錯。”
面對古狐心的質疑，何靈毓也不生氣，繼道，“但是他有一個特征，卻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
“什么特征？”
莫劍生問道。
何靈毓手指在旁邊沾滿灰塵的石頭上輕輕一刮，吐出了兩個字：“潔癖！”
潔癖？
眾人一愣，面面相覷。
何靈毓笑道：“我跟了他這么久，最讓我印象深刻的便是他有著很重的潔癖，具體有多細節我也不多說了。
總之，這個特性他是無法改變的，更無法偽裝的。”
聽到這話，北堂纖羽腦中靈光一閃，“昨晚你讓秦羽風穿別人的舊衣服，也是這個原因？”
“沒錯。”
何靈毓輕點螓首：“秦羽風穿上幾乎發霉的舊衣服，對于一般人來說并不會在意，但有潔癖的人卻不一樣，極為敏銳。
只要一靠近，哪怕他再如何偽裝，終歸會有一些抗拒。”
聽完這話，眾人心中不禁贊嘆。
這個何靈毓的確有兩把刷子，竟能利用這點來試探圣火教主。
確實聰明。
更重要的是，因為擁抱過的弟子從后門離開了，所以后面排隊的弟子們都不知道秦羽風會擁抱他們。
在突然襲擊之下，每個人都會有不同反應，包括圣火教主。
沒有心理準備，自然缺少時間偽裝。
“所以我昨天仔細觀察了那些弟子，但凡在擁抱時有一些抗拒或者舉止不太正常的，我都將他們列入懷疑對象。”
何靈毓笑容自信，“到第二次測試時，就簡單多了。”
北堂纖羽望著那片被刻意弄臟的小路，說道：“我明白了，你把那條路故意弄臟，然后留出一點干凈的空隙，也是在故意試探。
因為‘潔癖’的原因，圣火教主一定會刻意避開，對嗎？”
但古狐心卻質疑道：“走過去的一百二十位弟子中，有一百零八位刻意避開了，難道他們都有潔癖？”
聽到這話，眾人也是不解。
何靈毓卻笑了起來，看向古狐心，
“古掌門我問你，如果是正常人，發現前面路上有一灘污水或者臭泥，亦或者一些垃圾，他會怎么做。”
“避開！”
古狐心沉聲道。
何靈毓拍了下手掌，拿起弟子名冊，“沒錯，正常人都會避開。可依然有十三個人，卻無視那些臟東西，直接走了過去，知道為什么嗎？”
古狐心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何靈毓豎起三根手指，“有三種人，在這種情況下會從那片臟路上踩過去。
第一種人，因為迫切的想要見到秦羽風，心理緊張，所以沒有在意腳下的臟東西。
第二種人，平日里習慣了邋里邋遢，所以也不在意。
第三種人……”
古狐心美眸涌現出智慧的光芒，接口道：“那就是想隱瞞自己身上的特征，所以故意踩過去！”
此話一出，眾人眼眸大亮。
北堂纖羽喃喃道：“圣火教主不是傻子，昨天被試探了后肯定有所懷疑，也一定想到自己的‘潔癖’讓他露出破綻。
所以為了洗脫疑點，必須給我們證明，他不是潔癖。
可如何證明？
最好的證明辦法，就是當著我們的面，直接從那些臟東西上踩過去！”
何靈毓眼眸彎起月牙兒，伸出大拇指，笑著夸贊道：“沒錯，北堂掌門還是挺聰明的嘛。”
眾人倒吸冷氣。
這何靈毓豈止是聰明，簡直將人的心理摸的透徹。
擺下的兩輪陷阱看似都一樣，但用意卻天差地別，完全算準了對方的行為。
莫劍生瞇起眼睛：“何姑娘，老夫說句風涼話，你能想到的，你們教主難道想不到嗎？他難道就摸不準你的心思嗎？”
“這個問題問的好！”
何靈毓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但是你要記住一點，永遠不要低估敵人的智商，但也不要高估敵人的智商。”
“老夫不太懂，請何姑娘解惑。”
莫劍生語氣誠懇。
何靈毓淡淡道：“世上聰明的人很多，但很多聰明人卻因低級錯誤而喪命，這是為什么？
是因為他們假聰明嗎？
不，是因為環境和身份制約了他們的思維，同時也制約了他們的智商。
舉個例子，螳螂在捕蟬，那螳螂便是聰明的一方，它懂得如何利用地形來捕捉獵物。
可是黃雀在捕捉螳螂，那黃雀就是聰明的一方。懂了吧。”
聽到這句話，莫劍生先是一怔，隨即恍然大悟：
“老夫明白了，圣火教主以前是螳螂，把我們當獵物。可現在他依然是螳螂，但我們已經變成了黃雀。
因為所處的環境不同，身份發生了改變，所以他的思維也受到了限制。”
何靈毓點了點頭：“沒錯，無論他以前有多聰明，當身處于這個環境中時，他必然會犯低級錯誤。
每個人都一樣，包括我。
站在主觀視角，我們覺得他很蠢。但站在他的立場，卻是聰明的決定。”
北堂纖羽深吸了口氣，贊嘆道：“何姑娘，你的確很聰明，讓你尋找圣火教主是正確的選擇。但是我更怕，你對我們也有陰謀。”
“那就殺了我唄。”
何靈毓眨了眨美眸，風情萬種。
這時古狐心忽然問道：“何姑娘，還有一點我不明白。
如果圣火教主偽裝成了弟子，那平日里與那名弟子熟悉的同伴，也應該能察覺到異常才對。
要知道人可以偽裝，聲音也可以模仿，但行為、性格和習慣以及記憶，是難以復制的。”
何靈毓微微一笑：“你知道攝魂術嗎？”
攝魂術？
眾人面色一變。
“魔教邪術之一，據說施展之后可以窺探別人的記憶。”
莫劍生沉聲道。
何靈毓點了點頭：“沒錯，圣火教主會這種術法。不過他學藝不精，所以這種術法對低級修士管用，對高級修士并不管用。
但用在一名弟子身上，足夠了。
他是一個很聰明的人，知道如何模仿一個人的行為習慣，所以你們很難從外表看出異常來。”
北堂纖羽望著勾出的十三人名單，正色道：“還要繼續試探嗎？”
“不用，我大致已經知道是誰了，另外——”
何靈毓唇角翹起，“我還有個大膽的猜測，他之所以選擇隱藏在天秀門，或許……這里有人能幫他療傷。”
北堂纖羽猛地抬頭，死死盯住她：“你的意思是，我們天秀門有內奸？”
“不是內奸，應該是他認識這里的某個人。”
何靈毓說道。
此時。
位于天秀門的廣場一側。
一位長相老成，但相貌平庸的弟子正默默的站著，眼神不停的浮動，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此人真是圣火教主！
就如何靈毓猜測的那般，他的確偽裝成了天秀門的一名弟子。
“究竟有沒有被懷疑呢。”
他心中煩亂無比，仔細回憶著昨天和今天發生的事情。
雖然感覺自己已經做得很完美，但就是有一股說不出的怪異感，總覺得自己被人牽著鼻子走。
思索許久，他深呼了口氣，邁步朝前走去。
到丹藥房時，驀然停下腳步。
望著面前古樸蒼然的丹藥閣樓，圣火教主眼神明滅不定，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面對里面的那人。
內心掙扎片刻，最終還是邁步進入。
“要丹藥么……”
一道幽幽的聲音傳來。
圣火教主望著打坐修行的秋云長老，神情復雜，揮手關上了身后的大門。
“嗯？”
看到進來的弟子關掉了大門，秋云長老面色不悅，“誰讓你把門關上的！”
圣火教主沉默不言。
就在對方起身怒斥之時，他手掌于臉上輕輕一抹，露出了一張慘白的女人臉頰。
冷艷，
帶著幾分蒼老歲月的痕跡。
以及數道刀疤。
“好久不見，一晃眼四十年過去了。”
看著滿臉錯愕震驚的秋云長老，圣火教主露出一抹苦笑，嘆息道，“連你曾經的未婚妻，也不認識了嗎？”
秋云長老身子仿佛僵化了一般。
過了許久，他緩緩坐下身子，語氣冷漠：“我數三聲，你若不滾出去，老夫便殺了你！”
“我想讓你替我療傷。”
“一！”
“當年我懷了別人的孩子，是我的錯！但看在曾經的情意上，就幫我這一次，以后你我形同陌路，我不會再糾纏你！”
“二！”
“你有兩個孫女，最小的今年九歲，在蝴蝶谷！！”
“三！”
“你的大孫女在神龍帝國，現在是北郡王的義女，賜號千舞公主！當年她與大夏帝國太子指腹為婚，是你出的注意。
這是死罪！”
見秋云長老沒有動彈，圣火教主暗松了口氣，淡淡道：“只要你替我療傷，我便給你保密，讓你過隱姓埋名的安穩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