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時后,赫曼士塔特東部城區,紅木飯店。
“然后呢?接著說下去吧!”
穿著暴露短裙的年輕女人趴在餐桌邊,根本不顧酒水沿著桌邊浸濕她的頭發和裙角,只是扶著下巴,用醉酒后的迷離眼神望著坐在對面的神秘紳士。
“小姐,好的故事沒有然后,如果非要說的話,我相信是有種無形的力量在護佑著我,即使那條阿佩普蛇吞下了我的手臂,它依然無法逃過我足以刺穿心臟的利劍,最終倒在了我的面前。”紳士用機械假肢從桌邊拿起了那頂高筒帽,遮住了已經泛白的頭發,揚起嘴角向對方微微一笑。
女人不明白眼前這位紳士究竟是何方神圣,他看起來都有五十歲了,但一舉一動和那些從口中吐出的詞語都像是被維納斯施了魔法一樣,在他的體內形成了第二個“地心引力”,無時無刻不牽動著自己的心弦。
她推開桌子站了起來,裝作跌倒的樣子栽入了紳士的懷中。
“哎呀,真是不小心……”
手指順著胸膛向上,劃過脖頸,摸到了紳士堅硬的胡茬子,雙眼望著他的嘴唇,抬起下巴微微靠去……
“砰!”
紳士被突然的踹門聲嚇得一陣哆嗦,他下意識地將姑娘的腦袋抱在了懷里,瞪大了眼睛望著背對著陽光逐漸走向前來的人影。
“什么人?我們打烊了,今天不接待客人!”
“嘖。”
那人不耐煩地咂了下嘴,掀起闊沿帽撓了撓雜亂的卷發,轉身臥在了門口的沙發上。她抬起頭環視了一周,曾經的木椅已經被高檔的牛皮沙發取代了,餐廳中央還多出了一架三角鋼琴,酒柜也整得像模像樣,吧臺還配備了最新款的生啤機。
“重新裝修了?樣子看起來還像回事……不過,印象里這飯店好像從不打烊,真奇怪……”
“你是……”
紳士瞇起了眼睛,聲音、體型、外貌……果然是她!
他激動地把懷中的姑娘按回到座位上,沖向前去,一邊拍著大腿,一邊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大喊道:
“維基莉可老板!您終于回來了!”
周圍的店員們聞聲趕來,就連酒保也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翻出柜臺,不一會兒便圍在了沙發邊上。
“老板回來了!”
“真的是您!”
“維琪老板!”
一時間,往日的熱鬧氣氛再次填滿了紅木餐廳的各個角落。望著眼前一幅幅熟悉的面孔,臥在沙發上的維基莉可笑而不語,食指朝帽檐一彈,目光落在了那位紳士的身上。
“喲,格羅麗,好久不見。”
“咕……咕……咕……哈!這是從哪里搞來的!我第一次喝到這么帶勁的啤酒!”
維基莉可將酒杯砸在了桌上,上唇已經沾滿了褐色的泡沫,似乎連那些堆積在體內的熱氣都被徹底熄滅了。
實際上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染上嗜酒的壞毛病的,或許是在尼坎洛斯內戰時期跟那些皇家騎士學來的……記不清了。
反正現在,從貴族酒會一直到她自己的臥室,只要是維基莉可經常出現的地方你都能見到各式的酒桶,坎帕納堡特供干紅、迭雅拉陳年朗姆,甚至連被貴族們唾棄的工業拉格也不放過,哪怕是煉金術才會用到的乙醇溶液,只要稍微兌點水她就能喝下去!
“這可是我老家布瑞頓的特產,‘塞壬’啤酒,這一款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弄到手的,準確而言應該算是老派大麥酒,加入了黃油和海鹽,稍微有點芝士味兒,客人們非常喜歡!最近的生意也是越來越好了!”格羅麗臉上露出了驕傲的神情,端起盛滿琥珀色液體的酒杯一飲而盡。
“我看出來了,你是想說這幾年的時間你干得還不錯,是吧?”維基莉可忍不住打了個酒嗝,壞笑著向格羅麗問道。
“不敢不敢!還是因為您我才能獲得這樣寶貴的工作,一開始我只是個小服務員,也是稍微花了些功夫才讓紅木餐廳真正在赫城有了‘上流餐廳’的名氣,總而言之,這些也是我唯一能報答您的了。”
“別聽他瞎說,老板!格羅麗先生現在可是紅木餐廳的經理,有段時間他連續兩周都沒怎么睡覺,就是為了把做好,然后考慮重新裝修的事!”大胡子的酒保拍著桌子笑道。
“哈哈哈……好像確實有這么回事……”格羅麗難為情地撓了撓腦袋,似乎從未想過自己會在老板本人的面前被表揚一番。
“太謙虛可不是好事……我果然沒看走眼,你確實是個經商鬼才,能看到紅木餐廳在你手下經營的這么好,我由衷地感謝……”
維基莉可微微泛紅的臉上浮現了欣慰的笑容,將只留下泡沫殘液的酒杯向前推了推。
“您過獎了……雖然現在是上下級關系,但咱們也是老朋友了,請不要太過客氣,這些也是我應該做的,嘿嘿……”格羅麗在沙發上挪了挪位置,看起來渾身不自在。
“也罷,我只是想要表達謝意,并沒有其他的意思……實際上,我這次回到赫城找你還有一件事。”維基莉可聳了聳肩,說道。
“只要是我能做的,盡管提!”
“你認識會開蒸汽船的伙計嗎?”她忽然嚴肅起來,之前的酒氣似乎瞬間消失了。
“蒸汽船有很多種啊,燒煤的,燒琉晶石的,我倒是在碼頭認識幾個小老板,他們應該能幫上忙。等等……您是要去哪兒?”格羅麗搓著下巴思考著,忽然反應了過來。
“不遠,洛沙帝國以北,拉普蘭。”
她故作鎮定地說著,似乎下意識想要縮短迦南大陸與弗拉克圖的距離。雖然之前只去過迦南南部一個叫作黑特黎安的國度,可實際上除了書本上學到的知識外,她對迦南的地理認知并不比別人多,但鎮定的語氣就能掩飾住自己無知的事實。
“拉普蘭……這可不是會開船就能抵達的地方,你需要繞過布瑞頓群島,一直向北,向東再向南,最少也得花個十來天……”格羅麗朝窗外望了一眼,“繞過這個街口向東走兩公里就是那個碼頭……能告訴我您要去做什么嗎?”
“找人,咱倆的老熟人,德拉諾。”維基莉可堅定的回答道,伸手向吧臺的酒保揮了揮,“安德里亞,幫我打包點水果、罐頭和凈水,夠來回一個月的量!”
“好的,老板!”酒保微笑著點了點頭,轉身走到了庫房里。
“德拉諾……好久遠的名字。您想讓我也跟著一起去嗎?”格羅麗又喝了一口酒,接著問道。
“沒這個可能,我需要你看好飯店,其次,我也沒考慮過多帶個累贅在身邊。”維基莉可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略帶些嘲諷的語氣調侃道。
“也是,這方面我是一點忙也幫不上,現在的我也就是個上了年紀的飯店經理,哈哈哈……”
格羅麗苦笑著搖了搖頭,將那頂高筒禮帽扣在了頭上,整理好衣服幫維基莉可提著背包向門口走去。
“紳士風度未死……原本還想多跟您聊兩句的,但既然您急著要走,看來還是正事要緊。”
他將背包送上了馬車,為自己的老板和故友拉開了車門,畢恭畢敬地彎腰行禮。
“請吧,咱們去碼頭看看,我有個來自斯堪迪蘭的老鄉,是個紅胡子的家伙,他應該會幫你去那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