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德拉諾趕緊避開了視線,望著看不到血污的天花板。雖然在看到那白布的輪廓時自己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卻沒想到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感到反胃。
“我們開始吧。”團長再一次催促道。
“是,團長。”醫生從身邊的手術桌上拿起了一份筆記,將那只沾滿了污漬的手套掛在輪椅邊。
“首先是代號401生物的目擊記錄……”艾洛斯翻了一頁,指著躺在他左側鐵床上的怪物說道。
“這怪物最早是在刻耳頓西部的森林中發現的。根據目擊者的描述,當時正在運輸貨物的車夫丹尼爾先生似乎聽到了大型貓科動物的咆哮聲,其中還夾雜著人類的尖叫,丹尼爾先生不得不停下馬車提著獵槍準備去救人,沒想到發現的竟然是一只人頭獸身的怪物。子彈無法對其造成明顯的傷害,丹尼爾先生索性丟下了獵槍趕回馬車逃離了現場……”
“得知消息的第二天早上,周邊地區的駐守團騎士趕往現場進行了調查,卻沒發現任何可疑的蹤跡,于是以‘謊報案件’為由,這起目擊事件也就不了了之了。”
“它是什么時候被發現的?”德拉諾問道。
“具體不清楚,丹尼爾先生提供的內容前后不一,第一次說是十二月中旬,第二次又聲稱是在十一月底。根據調查,我們認定丹尼爾先生患有嚴重的臆想癥。”
醫生將筆記放回到手術桌上,望著那猙獰的怪物繼續說道。
“可是德拉諾先生,自從你加入這起兇殺案的調查后,我們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這頭野獸,”艾洛斯隔著手套捏住了野獸的下巴,另一手拿起鉗子撐開了它的口腔,“很明顯,不是該存在于現實中的怪物。上半身是人類,下半身是莫亞爾高原雪豹,簡直就是活生生的惡魔。”
說著,醫生坐著輪椅向前挪了挪,擰開頭頂的煤油燈,將光束聚集在那怪物的口腔中。
“在萊納教官參與的那次調查結束以后,騎士團又一次派人前往廢棄的療養院進行了搜索。那些長著人類軀體的怪物已經被燒成了煤炭,除此以外我們還發現了一間特殊的病房,它配有齊全的醫療設備,其中還有一些連我都沒見到過的藥劑。德拉諾先生,您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
“我見到過。”
德拉諾嚴肅地點了點頭表示肯定,他決定將那些在赦罪宮中見到的一幕全部告訴在場的其他三人,“我靠著另一個人的神性見到過那個房間,調查的時候也去過那里。疫醫將一個男人綁在了鐵床上,將他的身軀和野獸的肢體縫合在了一起,這些怪物全是他親手創造的……”
眾人的沉默讓德拉諾失去了繼續說下去的信心,他知道這一切聽起來簡直比鬼故事還要荒誕,可這確實是自己所知曉的事實。
“簡直是扯淡……我知道……”他嘆了口氣。
“不,這就是事實。”團長扶著德拉諾的肩膀向他說道,“否則我們也不會像剛才那樣期待你的回復。洛普德先生之前已經跟我們詳細描述過了這種生物的身體構造,而之后進行的解刨也證明了他的說法。”
德拉諾回頭望著站在自己身邊的驅魔人,沒想到在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里他已經把這些事全部告訴了騎士團。
他轉而將目光挪到了那怪物的身上,如果換做幾個月以前,他或許還會以為自己只會從某些粗制濫造的圖鑒上看到它的存在。但如今它就躺在自己面前,就在距離自己不到一米的鐵床上,用那雙恐怖的眼睛盯著自己,還有什么能比這更好地證明它的存在呢?
“它曾經是人類,這是事實,它是那疫醫的造物,或許這同樣也是事實。但很不幸,你說錯了一點……”艾洛斯醫生在輪椅上艱難地挪身,將那煤油燈的光束挪到了另一張鐵床上。
“除它之外,沒有任何怪物是疫醫親手創造的。”
這是什么意思……德拉諾強迫自己沒有繼續胡思亂想,但還是忍不住懷疑是否還有其他的亞茲拉人依然留在刻耳頓城。
“讓他們淪為怪物的,是‘獸化病’。”團長接著艾洛斯醫生的話向他回復道。
德拉諾感覺自己似乎驚訝地張開了嘴,雖然自己和迪諾早已用這個名詞來稱呼那些怪物,但在他和隊長的潛意識中只是把那個詞當做了某種代號或者俚語。當他聽到團長一本正經地說出那個詞時連他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你們從哪里得來的這個結論?”他后退了一步,望著眼前嚴肅的三人頓時感覺似乎只有自己還被蒙在鼓里,洛普德到底跟他們說了什么?
“這個。”艾洛斯彎下腰來從鐵床下抽出一個長筒玻璃罐,將它穩穩地抱在懷中拍了拍,“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那罐子里好像裝著什么,在醫生拍動罐身的同時有一條細長的金色生物明顯地抽搐了幾下……
“蛇?”他望著那扭曲的輪廓問道。
“北亞伯沙漠響尾蛇,還是只幼體,但它現在似乎不能被稱作是‘蛇’了。”醫生說著,將手術刀的尖端抵在一邊,隔著玻璃罐指著那蛇的側面。
確實不是蛇,它長著兩條接近透明的腿,應該是蜥蜴才對……但蜥蜴不可能把身體扭曲成這種程度!
“很奇怪對嗎?蛇不可能長腿,但那可不是我們故意縫上去的,而是活生生的、可以運動的腿。”醫生詭異地笑道。
“我們按照洛普德先生的建議抽取了這怪物的血液,”團長指著身邊的尸體說道,“并將它注入了蛇的體內。然后,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樣,這條蛇長出了兩條像青蛙一樣的腿。”
獸化病患者的血液能改變生物的形態?德拉諾側頭等待著洛普德本人的解釋。
“這是后天性返祖現象,是因為獸化病攜帶者體液中的晶體而導致的,血液、唾液都有可能成為傳播獸化病的途徑。”驅魔人說道。
“也就是說……獸化病具有傳染性?”德拉諾做出了最后的總結,卻對自己的這番話感到有些后怕。
“沒錯,而且一旦感染幾乎沒有治愈的可能。被感染者的年齡越大,獸化的進度也就越快,成年人估計在感染后一周內就會發病,而幼兒則會晚個一倍左右。之前被你救下的那個叫米琉莎的孩子已經處于深度感染的邊緣了,但感染的跡象竟然只出現在口腔中,手術進行得很順利,目前看來他是不可能發病的。”艾洛斯醫生補充道。
“而當時支撐著這位先生活下去的并不是什么求生的本能,而是在他體內逐漸膨脹的獸化病晶體。”團長指著另一邊的鐵床說道。
“如果你當時沒有那么做,或許他已經成為野獸去尋找新的受害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