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諾望著地上那灘干涸的血跡,鼓起勇氣再一次盯著那顆頭顱,確實和印象中有些相似。
當時自己一行人正跟著杰特朝注冊大廳走去,好巧不巧被那位臃腫的老板娘攔了下來,卻沒想到她竟然就是這起案件的受害人,洛塔的姐姐——葛洛卡.塞雷亞。
“兇手是為了葛洛卡的財產,看來已經蓄謀已久了……”
就在他準備將那推向首位的猜測告訴杰特時,忽然注意到了地面上閃爍著的碎片。
是玻璃……他順著碎片越來越密集的方向望去,那里有一扇剛好挨到自己小腿高的通風窗,從之前的角度望去正好被黑色的單人沙發擋住,難怪之前沒有注意到它。
雙腳避開玻璃碎片一點點靠近窗邊,德拉諾蹲下身來,伸手觸摸著窗框周圍粗糙的刮痕。一共留下了兩對手印,更像是某種動物的抓痕,一對朝內將金屬窗框拉扯到變形,另一對則沾滿了血跡,如同匍匐一般沿著墻壁向下爬去。
奇怪的是,在那些猩紅的手印之間竟然看不到任何足跡,只有一只只類似于犬科動物后足留下來的寬大印記……
“我想現在已經有些頭緒了。”德拉諾扶著洛塔站起身來,帶她走出了房間。
“為什么……為什么要殺她……”洛塔扶著門框朝著冰冷的空氣問道,那毫無意義的疑問是她唯一能發泄悲痛的方式。
“是為了錢……”德拉諾回復道,朝杰特揮了揮手示意一同離開房間,轉而將風衣披在了洛塔的身上,“惡棍為了錢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再一次地,我對您的遭遇感到抱歉,但相信我們,騎士團會找到那個兇手的。”
“我先帶塞雷亞女士先回公會等候。你留在這里,立刻通知露西婭教官,就算是休假期間也要盡可能多地帶些人前來進行二次調查,就說守夜人請求公會醫院對受害人進行尸檢。剩下的等你到了公會再說……”臨走之前德拉諾不忘對杰特做最后的囑咐,帶著洛塔回到了馬車上,朝公會的方向駛去。
坐在會議室的木椅上,德拉諾機械性地來回翻閱著那些文件。節日期間公會里也冷清了許多,樓下值班里的同事一言不發地做著筆錄,剩下的就只有那些站在門口的衛兵。
安靜得讓人寒顫……德拉諾合上了文件,刺骨的寒風讓他無法集中精神仔細思考,于是在等待其他人歸來的同時,他關好了窗戶,朝壁爐中填了兩根木柴。
樓下忽然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沿著樓梯一直向三樓靠近,隨后,迪諾先前一步趕到了會議室中。
“就你一個人?”隊長站在門口停頓了片刻,一手將大衣裹在身上,一手拉著椅子走到壁爐邊坐了下來。“杰特他們在后面,斯捷潘隊長也來了......受害者在哪?”
接二連三的疑問不斷向德拉諾拋來,他起身挪到了隊長的身邊,望著那壁爐回復道:“人手本來就不多,休假期間人就更少了,洛塔女士在樓下值班室里休息……你來得晚了一些,調查進行得如何?”
“不清楚,我是在路上遇到他們的,在那之前我還窩在家里睡覺……現在就只能按照通知先到公會里待命了。”隊長聳了聳肩,從懷里抽出了一支新的雪茄,將它點燃叼在了嘴邊。
真是個悠閑的家伙……德拉諾揉了揉眼睛,此時另外兩人也來到了會議室中。
“尸體已經運到公會醫院去了,路上耽誤了點時間……”杰特喘著粗氣向二人走了過來,站在壁爐邊伸手撫摸著那久違的暖流。
“結果?”德拉諾簡潔地向杰特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斯捷潘隊長,把記錄文件給他吧。”
那個神經兮兮的騎士朝著杰特點了點頭,將藏在懷里的文件遞到了德拉諾手中。
和之前的記錄文件截然不同,這上面的筆跡非常清晰,邏輯也很嚴謹,唯一的問題是……內容、時間和地點和這起案件完全不符。
“12月26號……搞錯了吧?這是老早以前的案件了!就沒什么正經的新發現嗎?”德拉諾疑惑道。
“這就是新發現。”杰特對著壁爐搓了搓手,朝那文件指了指,“一周以前,斯捷潘隊長在水仙街16號也發現了類似的案件。受害人是一對夫妻,丈夫失蹤了,而妻子被發現時也已經……因為沒能找到更具體的線索,那次案件調查進行得非常艱難。”
“類似的案件……”德拉諾沉住氣,將那文件仔細閱讀了一番,目光滯留在了受害人的描述中,“‘受害人為錫林族女性,42歲,外貌特征:金色卷發’……和這次案件有什么關系嗎?”
“仔細想想,你在鈴蘭路的案發現場看到了什么?”杰特嚴肅地向他說道。
肯定同樣是關于受害人的外貌特征,女性,金色卷發……那個老板娘也留著金色卷發!
“我想你已經猜到了,這就是兩起案件之間的共同點,看來兇手對留著金色卷發的女人有著特殊的癖好。”杰特搓著下巴念叨著。
“而且案發現場同樣留著狗的爪印,說不定兇手還帶著一條獵犬。”斯捷潘補充道,說出了那不切實際的猜想。
“不……它是單獨行動的。”德拉諾苦笑著搖了搖頭,第一個否定了斯捷潘的假設。
太明顯了,兇手根本就不是人類,而且它在追殺留有明顯特征的女性,只有一種可能。
“兇手是獸化病患者。”
在眾人沉默之際,德拉諾忽然說出了這樣一句。
而他并沒有將那句話說完,兇手不僅是因為獸性而淪為野獸的病人,它還有明確的目的,只可能是在尋找著某人……而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維基莉可,或許這一切依然是亞茲拉人的陰謀。
迪諾并沒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樣第一跳出來反對,他沉默著,望著那燃燒的柴火。他一定是聯想到了之前在施特勞德療養院的遭遇,而那次遭遇也足以讓他相信獸化病的存在,相信那絕不僅僅是恐怖故事里的橋段。
“沒錯,獸化病。”德拉諾點了點頭,再次肯定了自己的這個猜測。
“假如真的是那樣,那你為什么要騙洛塔,還說兇手是為了錢?”杰特追問道。
“有時候善意的謊言也很有必要,至少這比事實更能讓人接受。”德拉諾解釋道,“她自己內心一定也是這樣想的,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竟然會殺害自己的姐姐,唯一能說得過去的理由就只會是為了錢。”
“你是怎么下定這個結論的,‘獸化病患者’?”迪諾終于開口提出了自己的質疑。
“首先,假設兩起案件的兇手是同一個人,如果僅僅是為了錢,他確實有可能會殺害葛洛卡女士,但當時她身上并沒帶多少現金,而且另一起案件的受害人就住在被稱為‘貧民窟’的水仙街,這個說法根本立不住腳。”德拉諾將那些整齊地疊在大腦中的證詞全部說了出來。
“但如果這兇手完全是個瘋子、變態呢?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杰特加了一句。
“你們在二次調查的時候應該也注意到了,受害者是被徒手撕成碎片的,明顯不是人類而為,那些留在窗口邊的足跡也能證明這一點,別告訴我你沒看清楚。”德拉諾依然記得那些暗紅色的足跡,就算再粗心杰特也絕對不應該放過這條線索。
“而獸化病患者無法在白天行動,一晚上的時間它也跑不了多遠。我當時已經確認過了,沿著那些足跡向前望去正好是鈴蘭路居民樓東北方向的廣場,現在只需要做好準備,等到長官下達命令我們就能趕去追蹤。”
看來周圍人再無反駁的余地。迪諾正聽得出神,雪茄末端厚厚的煙灰忽然斷裂掉了下來,在那才買不久的馬褲上燙出了一個窟窿。
“該死……”迪諾立刻站起身抖掉了煙灰,拍拍褲子,將那雪茄整根丟到了壁爐中,“那接下來怎么辦,現在能發號施令的長官還沒趕來,咱們也不能坐這兒干等著吧?”
“不,有位長官從一開始就坐在這里了。”德拉諾向眾人望了一圈,目光最終落在了迪諾的身上。
杰特會意地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堅定地望著迪諾。
“沒時間墨跡了……隊長,下令吧!守夜人已經準備就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