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巴特瑞老人的口中得知,那些流動在北亞伯的高級軍火確實來自于弗拉克圖。在一百多年前利寇斯人被弗洛伊斯大帝從弗拉克圖送回亞伯大陸的時候,不少利寇斯人私藏著薩德羅人制作的火器帶到了自己久違的故鄉。
而巴特瑞的父親就是其中一人。
巴特瑞依靠著自己的號召力將所有私藏著薩德羅火器的利寇斯人團結了起來,在矮人的幫助下將這種火器進行了簡易的改造并創造了量產型號,那桿繳獲的長槍就是以薩德羅人創造的“V.K01”為原型改造的。
難怪維基莉可會對這桿槍械的構造無比熟悉,在與父親打獵時她所學會使用的第一把“同構式彈藥”獵槍就是這種型號。這個型號系列開頭的“V.K”則是冰原神話中的“瓦爾基里”女武神的縮寫。
“以‘尋找英靈者’為名的槍械竟然變成了雇傭軍的獠牙,聽起來還真是諷刺呢。”維基莉可望了一眼被擺放在車廂角落中的長槍冷笑了一聲。
德拉諾注意到了老人的目光,他默默注視著站在眾人后方的葉列娜,那雙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悲傷,他似乎從哪里見到過這個姑娘。
“奈菲利葉……”
老人凝視著眼前瘦弱的身影,她看上去像是墮入凡間的天使一般純潔無瑕,那雙金色的眼眸中盛滿了柔情,像是倒映著初日的湖泊般泛起陣陣漣漪。
按理來說就算巴特瑞老人不知道葉列娜的身份也難免會對其產生懷疑,她的體內流淌著長王的血液,任何利寇斯人都能嗅出那淡淡散發在空氣中的奇妙氣息,像是青苔和烏頭草混合在一起的清香。
“你是……威爾國王的女兒?”巴特瑞用顫抖的聲音詢問道。
葉列娜一時陷入了慌亂之中,生怕自己再次因為這難以掩飾的身份而受到傷害。
德拉諾走上前來思考了片刻,從之前的印象不難看出山林中居住著的確實只有這位老人和他的夫人,他看起來并沒有對葉列娜產生敵意,雙眼反而流露出了壓抑不住的深情。
“沒錯,這孩子叫葉列娜,也就是長王唯一幸存下來的孩子。她被父親驅逐出境,又被‘家族’的人抓起來當做拍賣品展出,目前看起來是沒有什么地方能容得下這可憐的姑娘了。”
德拉諾打算故意引誘出巴特瑞的想法,其實他之前就想到了,如果這位老人真的能溫柔地對待葉列娜,或許將她藏身于這荒郊野嶺中是個相對來說比較穩妥的辦法。當然這一切也不是自己一句話就能做得了主的,除了巴特瑞的想法外還需要由葉列娜自己決定。
“就像你們之前說的那樣,這列車遲早會帶著你們一行人前往珀亞拉對吧?”老巴特瑞在床上坐起身來,雙手扶住膝蓋,抬起頭望著德拉諾說道,
“當然帶著這小姑娘一同前行是不現實的,她不僅需要營養和水分,看樣子還染上了一種疾病。”
維基莉可聽到這句話趕緊轉過頭去觀察著葉列娜瘦弱的身軀,之前只以為葉列娜是因為饑餓或者恐懼才會不住地顫抖,她的身體確實冰冷異常,就像是剛從雪崩中救出來的羔羊一般。作為在黎溫德里學習醫術多年的畢業生,她為自己竟然沒有考慮過這種現象會是什么疾病而感到羞愧。
“看來你們這些外鄉人并不了解,如果不介意的話,請帶上她去我的屋子吧,看看我這把老骨頭能不能為這小姑娘幫上什么忙。”巴特瑞搖了搖頭向眾人說道。
看起來繼續對老人的身份懷疑下去也有點說不過去了,德拉諾示意庫伯留在列車內,帶上葉列娜跟著老人朝山坡走去。
巴特瑞老人選擇的路線異常隱蔽,羊腸小道就像是在山坡上橫劈出來的一道傷口,德拉諾必須得扶住身邊斜長在地上的樹干才不至于翻下山去。行走在前面的老人倒是健步如飛,看樣子他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環境。
“火車再往前走就不通了,前面原本是斯諾威的礦場,誰知道開發過度把山體都要挖空了,就算只有車頭和車廂,前方的道路也不一定能支撐太久。”巴特瑞指著前方逐漸向遠處延伸的軌道朝眾人說道。
列車前方不出二百米的軌道已經有些凹陷的跡象,想到這里德拉諾不由得冒出了一身冷汗,他回過頭皺起眉毛望著走在身后的維基莉可,好像在向她責問“為什么選擇了這條路?”
“看我干嘛?誰讓火車沒燃料了呢?我就想著這地方木材比較多,說不定能收集一些,反正珀亞拉就在眼前了,耽誤這么一會兒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德拉諾的眼神讓維基莉可感到毛骨悚然,她趕緊聳起雙肩朝他解釋道。
眾人緩緩越過了山丘,被霧氣圍繞著的木屋終于出現在了眼前。
“汪!汪汪汪……”
兩條被拴在門口的獵犬聞見了陌生人的氣息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脊背上豎起了黑色的鬃毛朝著眾人狂吠著。
“賽特,卡斯勒!安靜點!這些是客人!”巴特瑞趕緊走到了獵狗的身邊扯了扯拴住它們的鐵鏈。
德拉諾感到有些哭笑不得,雖然嘴巴上表示著對后代的失望,但這位和夫人居住在山林中的老頭似乎依然思念著自己的兩個兒子,甚至借用他們的名字為自己的獵狗命名。
“別想太多,我沒有侮辱兒子們的意思,只是希望這些家伙能代替他們陪伴在自己年邁的父母身邊。但事實證明,在某些方面狗比人可靠得多,至少他們不會背叛你……”
老人摸了摸兩條獵狗的下巴,將身邊的鐵鏈解開,轉身又從懷里掏出兩塊枯骨丟了出去。獵狗們飛一般地躥了出去,不一會兒又銜著骨頭先后跑了回來。
“可不是嘛,狗沒有人聰明,但不見得這是什么壞事。”維基莉可接著巴特瑞老人的話繼續說道。
德拉諾并沒有在意二人滿含深意的對話,他只是專注于觀察木屋周圍的環境。屋子整個由杉木制成,看起來既防雨還相當地牢固,木屋的側面是一處關著十來只山羊的羊圈,屋子的大門正對著一口石井,向右手邊望去還能看到一處十幾米寬的田地,看來這對老夫妻的生活還算愜意。
“你確定自己的傷口已經沒什么大礙了嗎?”德拉諾試探性地向老人問道。
“這個?小意思而已,劍齒虎在這附近很少出沒,我只是出門忘了帶遮掩氣味用的草藥。”巴特瑞將獵狗重新用鐵鏈拴在了木樁上,轉過身朝德拉諾說道。
讓娜這才注意到房屋周圍彌漫著一種刺鼻的氣味,或許巴特瑞老人就是用這種方法保護住了這片難得的凈土,才避免讓房屋受到野獸的襲擊。
這么一說德拉諾回憶起了之前遭遇的那只野獸,它體型如熊,卻長著刀刃般的獠牙,似乎是一種在迦南世界滅絕了的古老生物。
“還請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地里采一些草藥。”巴特瑞活動了一下肩膀,轉身就準備向房屋后走去。
說老實話,其實德拉諾也非常向往這種遠離塵世的生活,人能和自然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只依靠自己的雙手和大自然的饋贈就能生活下去,也算是一種返璞歸真的生活方式。
一朵鮮紅的罌粟花正在他的腳邊隨風搖曳著,按理來說這種花應該在夏末就徹底凋零了,卻因為這里奇異的氣候依然保持著盛開的姿態。他望著那美麗的植物,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真是個適合居住的好地方啊。”
老人聽到了德拉諾的話漸漸停下了腳步,他抬起頭望著側面被綠蔭遮蔽住的山丘,嘴角微微上揚著。
“有人說泊森利的森林是被文明遺忘的角落,但在我看來,這里就是隱居者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