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3 努力,盡力。
世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在認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熱愛生活。——羅曼.羅蘭米開朗基羅 李鶴不是天生英雄,沒有與生俱來的無所畏懼;不是故事主角,沒有光彩奪目的偉大品質;不是精神領袖,沒有堅不可摧的鋼鐵意志。
他甚至不能算個十分優秀的人,沒有優秀的人際交往本領;沒有優秀的事業創收能力;更沒有悲天憫人普渡眾生的高尚情操。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如你如我,如天底下千千萬萬個基石般拼湊世界但卻不知喜樂的普通人。
他從來沒有什么堅強,他所有的堅強都只是死撐出來的偽裝。
他會犯錯,會沮喪,會軟弱,會哀傷,會消極,會自私,會愚蠢,會彷徨。
他不是神,自然不可避免地沾染人類所擁有的劣根。
但就是這樣的他,依然熱愛生活,哪怕生活那樣不堪,依然熱愛生活。
他依然會在看不到希望的時候迷茫,但只要有一絲希望出現,他就會咬緊牙關死死抓住,不計代價不計成本孤注一擲破釜沉舟不去管是否值得。
李鶴沒有直接將生命藥劑拿出來,而是先到自己裝甲車里假裝翻找,然后才拿著藥劑走回。
金看到他去裝甲車拿了東西回,好奇地跟過來,問:“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李鶴單手打開瓶子,對歪著腦袋看他的海瑟薇解釋說:“這是我祖傳的特效藥,對治療傷勢很管用。”也對金示意了一下。
“祖傳?。。。”海瑟薇想說你的傷剛經過治療不要亂吃藥,話到嘴邊又忍住,覺得彼此還不算很熟,還是不要隨意阻止對方比較好,于是聳了聳肩夸贊一句:“神秘的東方。”
海瑟薇說完后就想回基地去收拾,她其實已經好幾次想走了,都因為各種原因耽誤,這次她真的決定要走。
結果就看李鶴將他所謂的“祖傳特效藥”往底下的尸體嘴里灌。
“你在干嘛?”海瑟薇驚呼道:“我知道你很難接受朋友離世的事實,但是他真的已經死了,你這樣只是白費力氣!”
“你說的嘛。”葉安臉部的肌肉關節很僵硬,李鶴需要努力把藥劑倒進去的同時還要保證不會傷害到他,有些吃力地說:“努力至少還算個方向,我現在也想努力著看看。”
海瑟薇的表情很復雜,話是她說的沒錯,可是她覺得這個金富貴似乎理解錯她的意思了。
她說的努力是這個意思嗎?
至少要做一些有用的事情吧?
給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喝莫名其妙的藥算什么努力?
確定不是一種非人道的實驗性質的測試嗎?
雖說如今這個吃人的時代,尸體都可以拿來賣錢,但那是朋友的啊,朋友的遺體至少要有起碼的尊敬吧?
像老師的遺體,自己就打算好好安葬的。
怎么神秘的東方做的事情這么神秘的嗎?
海瑟薇很想阻止他,可又覺得自己跟人不熟,身份不夠,不好開口。
這位雷厲風行的姑娘就這樣站在原地糾結得像根大麻花。
相比起來,金就沒這么多顧慮,直接開口對李鶴說:“富貴你朋友已經死了,給他喝特效藥有點浪費吧?還不如給我用,之前那場我也受傷了,挨好幾腳呢!”
“閉嘴!”李鶴說。
金被嚇一跳,隨后委委屈屈地小聲嘀咕:“我又沒說錯。。本來就是浪費嘛。。而且我也確實有受傷啊。。還不讓我說。。還讓我閉嘴。。。”
好不容易將生命藥劑全部灌進葉安嘴里,李鶴站起身,緊緊盯著他。
旁邊海瑟薇和金兩人,見他如此認真,不由自主地也跟著提起了好奇心。
難道真的會有奇跡發生?
兩人對視了一眼,跟著湊近腦袋看。
三人就這樣站了很久。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夜幕降臨。
葉安的尸體,毫無動靜。
“我真是笨的像頭豬!在這里浪費時間。”海瑟薇揉著酸澀的脖子,轉身往基地走。
“等一下。”李鶴喊住她,腦中回憶起當初喝下營養液時,那種仿佛回歸輪回大廳被光芒籠罩的溫暖舒適感,說:“能再給我一份營養液嗎?”
海瑟薇的腳步一頓,轉頭震驚道:“你不會是想??”
不等李鶴開口,她就接著說:“我的天,我真覺得你是瘋了,你這不叫努力好嗎?你這是,天哪我都找不到詞語可以形容你!”
李鶴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可以再給我一份嗎?”
“我的天我也要瘋了!”海瑟薇抓著襯衣領口有一種想把衣服扯爛的沖動,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么奇怪的沖動,她抓狂道:“你不要誤會,不是我小氣不給,這畢竟是老師的東西,即使他去世了,我也有義務妥善保管,給你用可以算是治病救人,可給一具尸體用算怎么回事?”
金在一旁點頭附和道:“是啊,給我用都比給他好。”
“你閉嘴!”李鶴嚇唬完金,看向女孩,語氣誠懇:“一瓶就好,拜托!”
“哇呀呀呀呀。。”海瑟薇的襯衣領口崩掉了幾顆紐扣:“等我去給你拿!!”說完,行事雷厲風行的女孩扭頭鉆進基地,一路“哇呀呀”地叫喚。
“謝謝。”李鶴看著女孩跺著腳走路的背影,輕聲說道。
金看了看李鶴,縮著脖子跑回野餐處,找出一個芝士漢堡慢慢啃著,他已經吃飽很久了,但是除了吃,他不知道還能干什么。
李鶴看著金可憐的樣子,心里對自己剛才吼他也有些過意不去,于是走過去,拿了一瓶飲用水喝著。
“一直聽說你家很富有,是做什么生意?”李鶴問。
正在出神啃著芝士漢堡的金一愣,發現李鶴好像是找他聊天的架勢,心想:這意思是吼完我又來找我和解嗎?我可沒那么好說話哼!
不過他確實也不知道做什么,順口回道:“這種年代,哪還有什么生意。上頭兩大財團,一個做糧食,一個做能源,都是跟各大聚集地合作的。糧食是命脈不可能任由私人小老板胡鬧,能源更不用說,關系到和聚集地大佬之間的軍火。。。我家小本生意,搞搞煙草,勉強夠活。”
“煙草?”李鶴意外地說:“我看到很多人連飯都吃不上,還能有錢照顧你們的生意?”
“怎么沒有?不吃飯也要抽煙的大有人在。”金不屑地嗤鼻。
李鶴突然有些感興趣:“你說的糧食我能理解,做能源是什么?”
“不就是能量結晶咯。”金奇怪地看著他:“你連這都不知道嗎?”
“能量結晶我知道啊。”李鶴說:“我意思是,這能源生意,它就是買賣能量結晶嗎?還是?”
金顯得更加迷茫了。
“哇呀呀呀呀呀呀呀。。”基地有位雷厲風行的姑娘“哇呀呀”地跑出來,打斷了兩人之間的聊天,舉著一個小瓶子遞給李鶴說:“給你營養液,你去吧不要讓我看到,心疼!”
“謝謝!”李鶴接過營養液快速跑到葉安身邊,用同樣的方法灌了進去。
時間慢慢過去。
那邊海瑟薇“啪”打開一支能量棒,握住兩端對折,調整火焰大小后插入地面沙土中當篝火照明,跟金交待了幾句后,重新往基地跑去,她還要收拾老師的遺體。
臨跟李鶴交錯而過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探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體。
如她所料毫無動靜。
海瑟薇聳了聳肩,看到李鶴把臉埋在夜的黑暗中不出一聲地沉默著,她不知該說些什么,愛莫能助地抿了抿嘴唇,進基地里去了。
李鶴很沉默,他其實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抓住一絲虛無的希望盡最大努力,還是盡人事聽天命但求心安。
更或者只是想找點事情做不讓自己顯得那么迷茫無助不知所措。
不得不承認,葉安的死,對李鶴來說是一次巨大的打擊。
自來到輪回世界,死的人很多,按道理李鶴不應該反應這么大。
他覺得自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的。
卻沒想到真的發生在自己面前時會如此措手不及。
或許只是來的太快,或許。
握手說要一起回歸的人,葉安已經死了,下一個呢?
自己也應該就要輪到了吧?
死亡,或許也是一種解脫,至少不用再這么每天擔驚受怕地猜測,自己哪天會死去。。。
李鶴沉默著。
從腰帶中拿出最后一瓶生命藥劑,灌進了葉安的口中。
他自己身上數不清的傷還沒痊愈,卻將珍貴的團隊資源用在一個已死之人身上。
若論合理性,他注定與正確無緣,也做不到諸如大局為重的理智。
他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做他自己認為對的事情。
不計代價不計成本孤注一擲破釜沉舟,不去管是否值得。
看著依然毫無反應的葉安,李鶴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內心燃起的那縷希望,連響都沒響一聲,悄然熄滅。
他回身走到野餐處,在金疑惑的注視下,從地上拿起燃火的能量棒。
葉安。
李鶴心想。
我盡力了。
一路走好。